784. 緬懷楊教授國雄兄/柯金寅/02/2021

緬懷楊教授國雄兄

柯金寅
Kin Ko


國雄兄於2021 年元月一日逝世於美國紐澤西州蒙特克萊爾鎮(Montclair, New Jersey),享壽八十三歲。驚聞惡耗,不勝哀痛。

蒙特克萊爾州立大學於2021年2月5日為楊國雄教授舉辦線上視訊追思會,眾多教授同仁和畢業後及在校學生,親友與現任及前任兩位商學院長齊聚線上,有近二十位出來演講,推崇楊教授學識豐富,人格高尙,助人為樂,歷時兩個小時,極盡哀榮。

國雄兄在紐澤西州立蒙特克萊爾大學商學院執教三十五年,孕育學子英才四千多位,桃李滿天下。謹略述國雄兄為人事蹟,供後人作榜樣。

國雄兄在1938年生於台灣彰化花壇鄉永春村,出生地位於台灣中部農村,窮鄉僻壤,無自來水,無電力及公共交通工具,晚上做功課要點油燈,早上刷牙之前要先洗淨鼻孔內的黑油煙。

在一個比較封閉及落後的農村,大部分村民只求溫飽,三餐有繼,對於花時間及金錢投資在教育上,並無多大重視。而且台灣農村根深蒂固的觀念,養兒防老,國雄兄是家裡惟一的男孩,要留在家裡照顧父母,幫忙家務及繼承父業就是務農之業。但國雄兄深信只有經過教育才能脫離貧窮與落後。這個堅強的信心,激勵他不斷求知求學的毅力。國雄兄與我同年出生,我們生不逢時,遇到日本偷襲珍珠港挑起太平洋戰爭,當時是日本統治台灣的最後幾年,所以也將台灣拖進了戰場,所有資源要支援前線作戰,民眾只靠微小的政府配給維生,造成很多小孩營養不良,國雄兄與我都身受其害。

1945年太平洋戰爭結束,日本投降,離開了台灣,我們也進入了彰化花壇鄉三村國民小學,接受六年的義務教育。1951年小學畢業,經過激烈競爭的入學考試,國雄兄考進了彰化商業中學,我進入了彰化中學,兩個學校,位於風景優美的彰化市八卦山上,隔牆相鄰。由於無公共交通工具,上學要先步行一小時到花壇火車站,乘坐火車十分鐘到彰化站下車後,再步行二十分鐘才抵達校園,所以上學來回要花掉三個小時。國雄兄比較聰明,搬到鄰近學校的親戚家住,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念書。

由於上不同的學校以及我們都認真念書,國雄兄與我從小學畢業後,除了假日從學校回家,偶爾見面外,很少有機會聚會,但斷斷續續有書信往來,互報近況。

1957 年國雄兄以第一名優異成積畢業於彰化高商,順利考上了全台灣最有名的最高學府,進入了台灣大學商學系攻讀學士學位,佳音傳來,整個村莊皆感有榮焉!

國雄兄因為家庭經濟力量,不能支持他在台北的大學教育費用,他在大學讀書期間,在台灣銀行找到一份工作,賺錢支付生活費用。經濟力不足,激勵他勤奮向學,四年的大學學業,他三年就完成,於1960年大學畢業,取得學士學位。

1963年國雄兄與彰化商業高中同學盧櫻芳小姐(Miss Ethel Lu)結婚,婚後不久,國雄兄就離開台灣來美國留學深造。一年後,夫人也來美國與國雄兄團圓。

1967 年國雄兄與我在美國紐約再度重逢,當時國雄兄在紐約大學商學院研究所攻讀學位,我也在紐約大學工學院研究所念書。經我介紹國雄兄夫婦住進了我朋友搬出來的哥倫比亞大學的教授宿舍,減輕了國雄兄夫婦經濟負擔。當時我是單身,也住在他們住的宿舍附近,所以常有往來。有幾次,我買的便宜衣服,不是袖子太長,就是褲管太長,須要到裁縫店修改,國雄兄夫婦都會很熱誠的說「我們家有縫紉機,把衣服帶過來,讓我們幫忙你」,每次回思及此,仍感動不已。

國雄兄的父親,我們稱他楊叔叔,給他愛子取名「楊國雄」富有深遠的涵義。按字解讀:楊是楊柳,代表能屈能伸,堅強不折,國是國家,雄是英雄,可以把它連讀起來「堅強的國家英雄」。雖然在前面國雄兄孫女提到楊叔叔對愛子的向學曾有反對及阻攔,但讀他給愛子取的名子,可以看出楊叔叔對國雄兄期望甚高,望子成龍,望他出人頭地,出類拔萃,鶴立群雄。

在1970年代末及1980年代初,我因參與台灣第一座核能電廠的興建,經常回台灣,記得有一次,我到國雄兄府上拜訪楊叔叔,接受他熱誠的招待,他意氣飛揚以很滿意的語氣,讚揚他愛子在美國取得博士學位與大學教授職銜,光宗耀祖,村裡人人稱讚。我順便打趣的提醒他,依照你給國雄兄取的名子「楊國雄」,意涵著現在是村裡的英雄,不久的將來,就會成為國家的英雄,他聽後更是眉開眼笑,高興不已。

1980 年代,國雄兄參與蒙特克萊爾大學和中國官方的合作方案,曉得我常到中國推展工程業務,國雄兄打電話問我有何建議。我告訴他,到中國推展合作計劃,應先有技術轉移的方案,他很同意。以後我們常在此議題與方案上交換意見。

國雄兄很有惻隱與感恩之心,記得有一年,感恩節我們互相交換賀詞,我寫給他說我們要有三個感恩:感恩父母養育之恩,感恩台灣這塊土地讓我們成長暨受教育,感恩美國這塊土地讓我們圓夢。他馬上打電話過來說他對這三個感恩很有感動,尤其第三個感恩,他及刻想到被圍牆堵住在美國南方墨西哥邊界的難民,非常同情他們的遭遇,沒有像我們這麼幸運有機會可以來美國尋夢及圓夢。他也感恩鄰居王教授夫人王太太在他病中,常來關懷,常煮飯給他吃,開車帶他從紐澤西到紐約市去看醫生。

國雄兄熱愛授課解惑孕育英才的壯志,乃是受我們國民小學李再興老師的啟發。驚聞李老師以九十高齡仙逝後,國雄兄於2016年一月一日給我來了一封電子信說「人生的價值不能用金錢來衡量,而是學生深刻的感激帶給李老師永恆的人生價值」。

國雄兄以助人為快樂之本,記得有一天他讀過了登在中文雜誌上我寫的有關投資的文章後,他於2017年七月九日給我來了一封電子信述說「非常高興你有寫文章的雄心,你的文章內容是在我專業範圍之內,我可以幫助你在我常登的專業刊物上發表出來。我已經幫助過十多位同事重新任命任期和升級」。國雄兄說他的人生哲學是「付出的人有福了」,「接受就要付出」。他說嚴格講起來「我從助人之中獲得快樂」。

在這封信中,他強調寫作可以鍛煉腦筋防止老年癡呆症。他 特別推崇蒙特克萊爾大學同事王教授 ( Prof. John Wang)是位多產作家,發表過的論文篇數在蒙特克萊爾大學九百位教授中名列前茅,國雄兄也提到王教授出版了六本書。國雄兄在蒙特克萊爾大學共發表了125篇論文。

國雄兄喜愛蒙特克萊爾大學,教學無倦,孕育學子無數。他曾經對我說過,他可以站在講台上整天無休止的連續講課而無倦容。我在前面曾經說過,國雄兄與我小時候因環境衛生差,營養不良,都沒有建立良好的建康基礎,今天能活過八十高齡,可以說是歸功於對專業的全神投入,樂此不疲。

國雄兄一生革命性的克服了很多挑戰與困境,從貧窮與落後成功地登上了學術的巔峰。這個成就,得來不易,可為後輩的楷模。

國雄兄平易近人,待人忠厚,以助人為樂,他與夫人夫婦情深,他愛他的學校、同事、學生與鄰居,他愛他的親友,他也愛他的故鄉台灣。他的離世,大家都甚感痛心與不捨。

烏呼哀栽!哲人已逝,仰天長嘆,嘆惜我失去了一位良友,蒙特克萊爾大學失去了一位良師,美國失去了一位成功的尋夢者,世界上失去了一位有不凡成就暨多產的學者作家。謹撰此文,緬懷良師益友楊教授國雄兄!

祈禱國雄兄在天之靈安息!

 

柯金寅哀悼

2021年2月05日寫於美國紐澤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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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in 02/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