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名單

作者 許永華

黑名單是有身份的，但灰名單則没有;黑名單已被普遍受到重視，但灰名單則没有；黑名單會有人替他們奔跑，灰名單則没有；黑名單會有人寫文章替他們支援，灰名單則没有！

上了灰名單的人是還可以回去台灣的，但是申請簽證頗受刁難，申請書送出去以後，並不知道能不能拿到簽證，打電話到「簽證黑衙門」去查問時，所得到的答覆是「申請書」需送到台北審核批准，問他們何以需要送到台北批准?他們的答覆是爲了社會的安全。問:是否讓這種人回去，你們政府就會垮掉?答:並不是這樣説，是手續上的問題。答電話的人，有的相當客氣，有的口氣很傲慢。他們不是會自動打電話來，就是會在回電話中，想辦法是否能套出什麼秘密來，其實那有那麼簡單。

灰名單者的簽證大概都還可以拿，但所得到的簽證一定是單程的，有效期間是在一個月到三個月之間，所以拿到簽證以後要趕快回去，更不能提早申請，因此每次要去台灣時，都要重新申請，經過同樣的手續，有時遇到粗魯的經辦人員，他們還會口氣惡劣地説：「你們外國人，要讓你們進去就讓你們進去，不讓你們進去就不讓你們進去，不必説明理由」真是看門的人比主人還兇。看門的人眞該換人了!

灰名單者因爲還可以回去台灣，所以被視爲没有問題，因此之故，遇到問題時只好自己解決，不便聲張也不必聲張；不願麻煩人也不必麻煩人。有一位台灣來的立委曾在私底下説過：「每一個回得去的黑名單人物都是透過很多關的關係才獲准回去的，不是隨便就可以回去的，回不去的人是因爲「蹤」(CHUON)不夠的關係。」灰名單的人旣不必麻煩別人去蹤，大概也不便麻煩別人去蹤，甚至於不知要找什麼人去蹤！

近一年來台灣當局因爲允許幾位特號的黑牌人物回去台灣而造成黑名單已經解除的假象，同時由於黑名單的褪色，因而造成灰名單的增加，可是灰名單人物爲了簽證所受的刁難不但不減以前，更加是有口難言。談話中如果不小心表示有困難拿到回台簽證時，不免常會被人家反問一句：「蔡同榮都可以回去了，你是不是比他還重要，為什麼政府不讓你回去！」住在南加州的一些人物更是狂妄，如果在幾個人圍著談話的情形下，有人開始談起他們如何地申請不到回台的簽證時，知趣的話，最好趁早走開，不的人家的話頭會順便指向你説:「像你這樣就不必怕回不去的。」到那時你也只好微笑點頭一下了之，要不然接下去準會冒出：「喔!你是不是比蔡同榮還重要！」的問話，尤其跟台灣來訪的人，除非自認爲有夠黑，否則最好少提。

今年我們一群人有一次跟陳水扁談黑名單，陳水扁説黑名單應包括所有要返台受限制，簽證附有條件的人，一般拿不到五年複次出入的人，都應列入黑名單之内。如此一來黑名單就多了，一多就不稀罕了，一不稀罕還有誰會爲黑名單去走「蹤」?黑名單這種東西是絶對不會廢除的，一旦完全廢除的話，黑色衙門對出外的台灣人就失去控制了，他們的權威就没有了，進出台灣的門也不必他們「顧」了。如果讓這些黑名單人物都可以回到台灣去，整個台灣社會不就變成「黑麻麻」了嗎？所以黑名單是不會廢除的，頂多褪爲灰色而已。

以前還没有搬來加州以前，在中西部偶而有人會問我説：「你大槪能回台灣吧！」我總回答説：「没有那麼重要了!」可是因爲黑名單的功力不小，台灣人又相信國民黨特務的無孔不入，雖然不曾看過國民黨的黑名單，常常會把自己也塡上黑名單，因爲自認爲回不去而不敢去申請簽證者有之，未簽證以前就找些美國議員先下馬威者有之，拿到簽證不敢回去，唯恐「有去無回」者有之，在國民黨的恐怖統治下長大的人，這種恐懼不安的反應有時不免過度，不過也很正常。

黑名單是有身價的，有朝一日也許會變得使當年留居台灣之外而不曾列入黑名單變爲一種遺憾，没有面子對子孫交代。到了那個時候黑名單的份量還會增加。以前有些熟人返台回來後告訴我們説：他返台後到處受人跟蹤，其中有一位説：「住旅館，住到那裡就有人跟到那裡。」當時我就覺得國民黨的特務眞是無目睭、怎麽會去跟這種人。這種人如果要講一句國民黨政府的壞話，除非躲在廁所把門關上還不敢哼出聲的，也會跟上！

過去返台數次，總是不敢掉以輕心，過關擋駕，抽查戸口也都曾踫過，從台灣回到美國之後，關心的人常關切的問道:「回台灣時有没有受跟縱？」我總笑著説:「一上車，回頭一看，隨時跟著一長排的車子！」

Source form 台灣公論報 1990/10/25

Posted in 06/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