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4. 剃頭師傅 / 姍姍 /01/2017

剃頭師傅

作者 姍姍

我們家經營的理髮店從我出國(1970年)到現在已有三十幾年了。我們是Non-profit從不對外營業,雖幾經搬遷,營業地點永遠是在浴室。我們的營業時間很flexible,禮拜天、中午、半夜都可照常營業。雖然家裡現在只剩小貓兩三隻(包括我、先生和八十五歲的公公),我們的剃頭師傅還是維持本來的兩位。我是大師傅,我先生則是我調教出來的小師傅。先生的頭從頭到尾都是我一手包辦,我的頭則由我自理百分之八十,我一向都是剪赫本頭,所以剩下百分之二十頸後部分由我先生打理善後。幾十年的操練他可以在五分鐘內就幫我把他的管區料理好,常聽他一面動手一面自言自語”Very good, just like professional!”本來公公的頭也是我理的,現在二師傅手藝幾乎要青出於藍,所以我也就放手讓他接了。

在台灣上理髮院或美容院都很方便,根本不用預約,只要在營業時間內去絕對沒問題,有人很enjoy上
理容院,我則例外,一來我凡事喜歡自己動手,不習慣別人摸我的頭,二來洗頭時癢的地方他們不抓,不癢的地方卻拼命抓,害我覺得頭皮都快要被抓到出血!好在我的頭髮又黑又多,跟我挺合作,我怎麼梳理它就維持那個樣子。所以我在台灣時每年頂多上一兩次美容院,剪髮燙髮一次一齊解決。爾後洗髮、做頭髮則是由我自理,朋友還說我有天份,頭髮做的自然又好看,我則自喻:我是後天欠栽培,否則說不定我早是台灣聞名的理髮師!

記得第一次動手剃自己的頭是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以前的小學生女孩子一律是妹妹頭,兩邊齊耳,前面是眉毛的上面幾公分,後面緊接頸部的地方,剃得貼頭皮,鐵青鐵青的像一個小西瓜皮。媽媽是我們家當然的理髮師,那一陣子媽媽很忙,有一天家裡剛好都沒人在,我心血來潮拿了剃頭刀站在鏡子前面,就靠手的觸覺自己剃起頭來。現在回想起來實在可怕,那麼鋒利的刀,不順勢的話很容易就會傷到自己的,好在我只嘗試過那麼一次!

1970年我到美國後,先生就不再進理髮廳。他叫我幫他理髮,當時電動的推子還不很流行,大姊送我一把手動的(非自動的)推子,也沒看過怎樣理男人的頭。既然先生勇敢地要當我的試驗品,我也就兢兢業業小心地動手幫他理髮。剛開始常常出錯,一不小心就理了一個洞,我忍不住大聲笑,他卻苦著臉說:『反正在後面我自己看不到!』我跟他說:「沒關係!以後我的頭髮也讓你理,你就有機會報仇了。」

我來美國後就開始留起長頭髮,在1972年生了老大Jeff後,他常常抓我的頭髮,這才促成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上美容院,把長髮剪掉。由於短頭髮需要經常修剪,我先生也開始有機會會幫我理頭。小baby睡著後,夫妻倆在浴室裡,你幫我剪、我幫你剪,理完後可馬上洗澡兼洗頭,既方便又省錢。

兩個兒子的頭,打從出生起也都由我操刀,現在拿起他們小時候的照片出來看,我自己還是很滿意,至少不像有些媽媽把寶貝的頭剪得又土又難看。也許是名師出高徒吧!兩個兒子也會自己剃頭,老大Jeff的頭是被我照顧到高中的,當他說他可以照顧自己時,我也樂得輕鬆能少理一個頭了。小兒子Steve上初中時有一次跟我說,他要去理髮店理Crude cut就是阿兵哥的幾分頭,我自信滿滿地跟他說:「A piece of cake!沒問題。」誰知卻不是我所想像那麼簡單!等到理好時,他照了鏡子就開始哭起來。這下可糟了!我心慌地跟他說:「I’m sorry!不要哭了,媽媽pay你六塊錢!」當時在外面理頭是六塊錢,從此以後我就別想再動他的頭。他也陸陸續續呈現好幾個奇怪的髮型,包括龐克頭等,teenager反抗的個性就充分表露在他的頭髮上。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我們也當了祖父母,我已是視茫茫髮蒼蒼了,刹頭時一定得架上老花眼鏡,滿頭黑髮已白了不少。老伴則更不堪,不僅兩鬢斑白而且頂上光亮。以前讀者文摘有篇報導說:有位老農夫頭上空了一個洞沒長頭髮,他養了一頭牛每天都要舔他的頭皮,居然讓他頭頂上又長出了新頭髮。我很興奮的告訴先生說我們也來養一頭牛try—下,他卻發誓寧可光頭也不要養牛。我們的寶貝孫子Kyle第一、二次剪頭髮也是我這個阿嬤操刀,一家人還得在旁邊哄他、逗他。以前我幫兩個兒子剃頭,好像沒那麼困難,可能跟照顧孫子一樣壓力比較大有關吧!這就是我三十幾年來的理髮春秋。

待台灣獨立時,我們都回去台灣,我們家這間30幾年的老店就可以關門大吉了。

Source from Taiwan Tribune 台灣公論報 Issues 2010, 02/17/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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