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3. 蔡烈輝小傳/蔡烈輝/12/2018

蔡烈輝小傳

作者 蔡烈輝

我們家

我出生於1936年高雄苓雅區,父親蔡德音台南市人,終生熱心文化活動,是一位熱心社會運動的教育家,作家,劇作家,歌詞家,歌唱家,日治時期曾錄過台語歌曲唱片。母親林月珠桃園市人,熱心社會運動,是位日文女詩人,也是歌唱家。在美國洛杉磯居住期間(1985-1995),參加日本歌人﹝俳句﹞俱樂部,數次得佳作獎,並且得過一次最優秀獎。慈濟大愛電視台四、五年前也曾為她拍攝三十六集連續劇,台灣的阿嬤蔡月珠「詠」。

日治時期,因為父母親參與當時的農民組合、文化協會等社會運動,頗使日本當局頭痛。又因為父親講得一口流利的北京話,在我五歲那一年,他被征招到中國當日本海軍武官府翻譯官。父親帶母親林月珠,大哥烈陽,我,大妹烈映,三妹烈煌,一家六口,隨著旗鑑的移防,延著長江一帶,我們住過上海、南京、漢口,後來又搬回上海。一九四五年日本戰敗,隔年父親決定舉家搬回台灣。那時我已多了兩個弟妹。四妹美音出生於南京,大弟出生於漢口,因為當天美軍轟炸機來襲,全家平安無事,父親就取名出生兒寧雄。

因為居住中國期間,我們都生活在日本居留民團圍牆內,返台當時,除了父母親,和留在台灣陪伴外祖母的二妹烈光外,我們五個兄弟姐妹只會日本話,卻得重新學母語台灣話。

回台灣後,我們家又添了三個男孩。二弟出生後,給了父母親的朋友王萬得當養子,取名王若江。王萬得因為二二八時,參與反腐敗的國民黨政權運動逃往中國,一九八零年代,病逝於北京。三弟人天,留在蔡家。四弟也給了父母親的朋友,尤榮慶和謝妹夫婦當養子,取名尤黎明。

二弟王若江曾因政治事件,坐數年牢。於1984年四月,因腦溢血過世。
大哥烈陽也於1984年九月,同樣的因腦溢血過世。同一年裡,我失去了兩個兄弟。2007年初,大弟寧雄肝癌,病逝桃園,

父親1994年,享年八十四,在洛杉磯熟睡裡安然別離了世間。母親1998病逝於故鄉桃園,留言將大體捐贈慈濟,以供醫學研究。並將奠儀捐送殘障兒童基金會。

我自己

我在南京日本居留民團上幼稚園時,一位日本年輕的女老師把我一張臘筆畫貼在佈告欄上,贊譽我用色大膽,想像力豐富。記得是一張大紅樹上掛著一條藍色小魚;那是我和大哥在秋天釣魚時,用力過猛將魚跩到楓樹枝幹的印象畫。從此,有筆有紙我就畫,甚至課本空白的地方也不放過。上中學時,美術課的老師也鼓勵我考師範學院藝術系,將來成為藝術家。可是因家境不裕,三年級時輟學,也就打消了上師範學校的夢。

出了校門後,剛滿十五歲的我開始在一家廣告社,畫電影廣告,些微的收入補助家用。小小的我畫的人物卻都比真人大上五、六倍;有時,一個電影招牌有兩層摟高,三、四個店面寬。也因為天天畫人物,打下了日後畫人像的基礎。

十六歲到十八歲期間,我當過廣告社繪圖員,小學美術代課教師,桃園警民之聲廣播員,民眾補習班國語教師,文化出版社插圖員。三年裡,台北、桃園兩地跑,換了幾個職業,日子似乎還過的有聲有色的。

十九歲時,父親的朋友王詩琅世伯,應學友出版社社長白善邀請,主持「學友雜誌」編輯部。他知道我喜歡看書和繪畫,經父母親同意,找我當插圖員(Illustrator)。後來出版社也為幼童們出版了「新學友」,同時也為成人出版了「大眾之友」。因為當時大部份資料來自日本,王詩琅世伯同時要我兼任日文翻譯員。一直到徵召入伍,我白天在雜誌社畫插圖兼「新學友」編輯,下班還帶回日文雜誌回家選篇翻譯,過著充實快樂的少年生活。那時期台灣缺少兒童課外讀本,記得每月初五,學友雜誌出版時,延平北路的大門前,一早總是排著一條大長龍。

服了兩年的陸軍下士官役後,重還學友雜誌社。不過因為白社長家庭糾紛無法繼續經營事業,隨將公司頂讓給陳姓兩兄弟。王詩琅世伯希望我繼續留任,因為人員消減了一半,我必須身兼數職,既當新學友編輯,又當學友和新學友的插圖員,晚上回桃園還得翻譯日文。雖然辛苦些,可是做的還蠻有趣的。後來因為工作過於繁重,有時晚上就住在公司。不過因為新社長經營不善,過了一年,學友兒童雜誌就此壽終正寢。我們工作人員,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多年來,共同經營的兒童新天地。

二十三歲,在家鄉桃園的信東製藥廠擔任廣告設計員,並以函授,修讀日本東京「武藏野美術短期通信大學」。專攻商業美術設計。

二十四歲考進剛創業的「國華廣告公司」,當廣告美術設計員(Graphic Designer),兩年後升任美術督導(Art Director)。在國華工作期間,是我此後一生的轉折點。在三、四年裡,我接觸了新的觀念,並且,經來台的田村晃等三位日本電通廣告公司顧問的開導,我們台灣廣告業終於和世界廣告界接上了軌。

三十一歲和朋友創設「清華廣告公司」,兩年後到東京「千代田寫真專門學院」專攻商業攝影,並且利用時間在「鈴木攝影室」當助手。社長鈴木恒夫曾任日本廣告攝影協會會長,他出生台灣台中,中學時日本戰敗,隨父返日。不過,他一直懷念台灣的童年生活,對台灣有一份親切的感情,因此特別照顧從台灣來的我。在那裡我學到了比學校更多的攝影知識,在短短的半年裡,和他學習時所得到的經驗,對此後我的商業攝影工作,具有很大的影響。

1971年,三十五歲的我,放棄了台灣廣告業高薪職位,移民到美國接受語言和工作的挑戰。經當時在紐約的朋友柯錫杰介紹,在紐約找到一家本公司在芝加哥的廣告攝影分公司Kranzten Goold。兩年後遷居芝加哥,在擁有七十多員工的本公司Kranzten擔任Senior Photographer,1982年,Kranzten併合了兩個中型攝影公司,1984年創業董事長心臟病過世。1986年,公司員工已增加到兩百七十多名,但因擴張太快又加上接手的第二代經營不善,1988年十一月裡宣告破產,結束了四十幾年,他們父親經營的攝影公司。

得到破產消息後第二天,我立即連絡一些主要客戶,和朋友成立了自己的公司Studio Lekki。1990年底,因為和朋友意見不合,拆夥後單槍匹馬,1991初自己成立了Studio Misa。因為客戶們對我的印象良好,一直到1999年退休時,不僅保有選擇性的幾家大客戶外,還開發了幾家新客戶。最成功的是得到美國高爾夫名人Jack Nicklaus的信賴,成為他Collection專輯的攝影師。

1999年退休後,終於有機會成為Full time的畫家,圓了六十幾年的夢。不過回顧這幾十年來走過的路,每一個職業都留下了和藝術有關的腳印,就連服士官役的兩年裡,我也負責了幾次壁報比賽,並且得了數次大獎。

自2001年來,曾在芝加哥和紐約開了兩次個人展,一次雙人展。

2004年,於芝加哥和已退休及半退休的朋友,組成﹝胡塗畫會﹞。每年舉行畫展,以提供園區和藝術愛好者,共同觀摩與學習。幾年的胡塗畫展後,2008年經由當時的台灣文教中心鄭介松主任鼓勵,幾位畫會會友決定開設「胡塗美術班」,讓愛好繪畫的朋友有一個共同學習場所。一直到今年2018年,大約有五六十位學員共享過這美術學習研討。

在重新拿起畫筆的同時,我也開始半個世紀沒觸及的寫作嗜好。幾年來寫了幾篇散文和雜記「她是我的母親」,「幸福」,「放生」,「壓扁了的芭樂」,「雪地上的一道痕跡」,「人生劇場」,「收租」,也寫了一篇近三萬字的中篇小說「星星在說話」。其中除了「人生劇場」外,都曾經在報章雜誌發表。同時,我也開始分段性的撰寫自傳小說。計畫將幾年來的創作整理後,再加上插圖,出版單行本。

2007年九月完成了朋友許銘彥醫師傳記,﹝攜手走過來的路﹞。十一月初經由許夫人素珠,出版了單行本。

最近也開始寫些生活紀實,將目前所見所聞所感觸到的,值得深思的,在一千字內寫出來。

經過數次和畫友在台灣文教中心開畫展的經驗告訴我,要提升自己的繪畫能見度和意境,必須打進美國主流社會。

2015年經由College of Dupage 的藝術系教授Jennifer Hereth推薦,提出十幾幅繪畫作品申請參加Renaissance Court Gallery Chicago Cultural Center個展,經他們委員審查合格,安排得於2018年11月16日展開這次為期將近兩個月的八十二歲回顧展。畫展將於2019 年1 月11日結束。

所謂回顧展,就是檢討一下這些年來繪畫的生活經驗。自從2008年開設美術班,很多畫作也就應學員的需要而創作。今年二月裡,在偶然的發現裡,開始用目前品質較佳的Viva paper towel 作畫。

農曆初一早上,看到昨晚餐桌上沒看到的一滴醬油,隨手拿起Viva paper towel擦了一下,結果意外發現到,醬油汁展伸在紙巾上的效果令我驚訝。我隨即拿起黑墨汁和筆在手巾上揮了幾筆,加上簡單的水彩,畫了一幅台灣的山坡路。完成後自我感覺良好,名曰:新春第一筆。七月裡回台灣時,送給我們「胡塗畫會」的好友,時任高雄市政府經濟發展局鄭介松副局長。

接著我就繼續用畫Viva paper towel和宣紙,水彩紙,試畫不同效果。
在這裡,要特別提起一位殷慧玲介紹的,台灣新朋友袁月莉(娃娃)。今年四月裡,她特別託慧玲帶給我近十種宣紙,要我試畫宣紙的效果,還特地來參觀我的回顧展。

回想這82年走過來,雖然不是生長在個經濟富裕的家庭,可是精神上每天卻都過著充滿幸福的日子。

明年2019年就要到來,我將繼續寫作,繪畫,旅遊,攝影。明年搬來西雅圖,照顧十四歲的小孫子怡德﹝Orion﹞和他八歲的弟弟怡明(Atlas)。

2018年12 月25日 updated
Seattle USA

  

Source from 蔡烈輝

Posted on 12/21/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