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自述:出生在台灣 從日本人,中國人,到美國人
作者 侯景滄
名人寫自傳或回憶錄,阿Q有正傳。從日本人,中國人,再成為美國人的我,只好寫自述。
如果你問我是什麼人,我會說是台灣人,這篇「八十自述」是為了留下我走過這個時代生活的酸甜苦辣,供後世參考
- 一. 小 學、中學、大學時代(二二八時 家被炸)
我出生1935年六月在台南州東石郡六腳庒溪墘厝195番地。它是介於蒜頭與朴子之間的小村莊。是地主五男五女中排行第六的三男。祖父輩是抗日武將(清朝封為侯千總,號稱率有千名戰士)。兵敗後逃往福建,死後返葬溪墘厝(聽說路過朴子街頭時,棺材要橫著抬)。我父親侯浩然畢業於當時台灣最高學府「國語學校」。在台灣銀行嘉義分行做事時認識母親周玉梅。她是嘉義東門地主的女兒,在電信局當交換手(接線生)。在那時算是非常時髦的職業。我父母親是戀愛結婚,在朴子媽祖廟前舉行新式的結婚典禮,算是東石郡的首例。我的兩位哥哥都念嘉義中學。兩位姐姐都念嘉義女中,她們畢業後都在蒜頭國民學校當老師。二次世界大戰,我念國小三年級時,幾乎每天都有美軍空襲。時間都在早上八點,非常準時。從我家到蒜頭國小須走四十分鐘的路,所以我們小孩子都故意走慢,等待空襲警報。一聽到空襲警報就往回家走,如果聽到飛機聲我們知道要躲在路邊無水的水溝中,而且須要俯臥。我們曽看到遠處蒜頭糖廠被炸起火燃燒,也曽經見到水牛被機槍掃射死亡。二次世界大戰終戰時,我也在朴子街頭看到歡迎國軍的行列,看到穿綿襖、草鞋的中國軍非常失望。
終戰後學校開始教漢文,念三字經,四年級開始學國語(北京話)。當老師的姐姐被調去訓練念注音符號與國語。她在家裡練習”ㄅ”是玻璃的玻;”ㄆ”是撥水的撥,聽起來很好笑。父親終戰後反應得快,應試入三民主義訓練班,在台北受訓後分發到嘉義市政府當宣導股長。所以在小學五年級時全家搬到嘉義市,我入學民族國校。鄕下小孩還在學注音符號,但是城市小孩己在讀課本。第一天在讀「陪都重慶」,真是鴨子聽雷,更糟糕的是導師嚴崑萬介紹我這位新生時,竟說是「草地級長」。使我成為大家取笑欺侮的對象。那時只有一位保護我,以後變成最要好的朋友,他叫韋正哲(他之後成為台灣人第一位將軍)。五年級的下半年發生了那可怕的二二八事件。姑丈在東門市場買菜歸途被從山上的國軍射死在路邊水溝中。父親因公在台北,家裡只有小孩及母親。我們家是日本式宿舍,隔壁是省立嘉義工職校長宿舍,再往東邊山上那邊是空軍軍官宿舍。所以中國軍守住空軍宿舍或往山上逃。山上有大儲水池-紅毛埤(又稱蘭潭)以及彈藥庫。那些中學生以及民兵不怕死,手持竹桿綁菜刀就往空軍宿舍方面衝。我們一家人都躱在餐室,因為那裡東邊的壁是紅磚,比較安全,大家都蒙在綿被裡。那知轟然巨響,一顆迫擊砲彈打中我家,穿過屋頂進入隔壁的書房,彈片四射,日本式的紙門以及傢俱全毀,好在全家無人受傷是不幸中的萬幸。那時中國兵是不顧老百姓的生命的!父親趕回後決定把小孩們疏開到新港二姐家(林蘭芽家)避難。學校恢復上課後有一天全校提早下課,全市風聲鶴唳,說火車站前要”槍斃”人。在路上看到卡車上綁著一些人在遊街,最後到車站前當眾槍斃,好慘。其中一位是同學潘英仁的父親名醫潘木枝。在五年級的小孩心中只覺得很可怕。我一點也不知道法律,只是恐懼。以後的清鄕以及白色恐怖就沒有這次的心身體會。這些二二八受害家屬,有很多人不敢跟他們接近。我那時什麼也不懂,加上家長也沒有特別吩咐,所以一起打足球的我們三人:廖日嘉、潘英仁、與我成為莫逆之交。每天以我家為聚會點(最靠近學校)相約一起上下學。我們嘉義中學初中足球隊是嘉義縣初中組的冠軍。我們三人也一起代表嘉中參加台灣省第一屆童子軍大會(於北投)。
上高中後我們三人除了繼續打足球(一直是嘉義縣冠軍, 照片1)之外,還成為嘉中網球隊員,在全省比賽中常得第二或第三名。廖日嘉是孝班班長,我是仁班班長。我代表嘉中參加全國第一屆中國青年反共救國團暑期戰鬥訓練,是海洋戰鬥訓練,到左營海軍基地受訓。再乘登陸艇訪問澎湖、金門、馬祖,到處受國軍的招待,回到基隆時團長蔣經國來接艦。所以我在中學生活尤其高中時代非常活躍。並且以第一名畢業嘉中高中部(有三位第一名,各班有一位,因為不同老師,分數無法比較)。同期同學,以後在政治上比較活躍的有陳唐山與蔡同榮。
大學生活比較平淡沒什麼好寫。除照常打網球是台大校隊(省運大專組五連霸, 照片2)外,也打些足球,我是農學院隊的一員。大學畢業後入伍受訓前與潘英仁遊阿里山,於旅館遇到台大歷史系二年級的陳滿華。當兵時一直書信交往,三年後結婚,她由台北市立中學轉到嘉義女中教師。我則因大四時拿了台糖的獎學金,被分發在南靖糖廠工作。照樣打網球,是嘉義縣隊員,也是南靖糖廠網球隊長。每天乘火車通勤,回家後還有時間去嘉義女中校門接太太一起騎車回家。是非常舒適的年輕夫婦過著令人羨慕的生活。
- 二. 日本東京大學時代(國民党黑名單)
那時的年輕人在台灣找不到頭路,所以出國留學成為非常流行。常聽到某某學長考取留學考試,獲得某國大學的入學許可或獎學金,對年輕的我是多麽的誘惑。乃與妻子商量想到外國深造兩年,拿到碩士就回來,她答應了。因所學是醱酵,當時醱酵工業日本比美國進步,尤其味精醱酵工業剛興起,乃決定留學日本。請已在東京大學農藝化學系留學的同學黃玉軒幫忙申請入學許可,結果他給我申請到的是東大生物化學教室的舟橋三郎教授。就這樣離開了新婚的妻子,帶了棉被、兩隻手錶、一簍香蕉,乘台日香蕉船,經三天抵達神戶。雖然知道東京有一位嘉義同鄕的熟人,但見了面之後,才知完全不可靠。在這沒有錢又舉目無親的陌生地方,如何活下去是一大問題。在台灣常聽說去美國的留學生大部份都靠打工(餐廳洗碗等)賺錢過生活,但可沒聽說在日本的留學生如何活下去。好在東大的台灣留學生常常在一起,互相介紹打工的機會。我也是由嘉義的同學黄宗惠介紹到周祥庚(東京華僑總會長)在銀座開的ハチンコ店,當臨時店員每天放學後從下午五點到晚上十點。不久又把我轉到他在銀座四丁目的喫茶店(咖啡店)當副Manager(晚上並與員工住在該店,主要是監督日本員工。我沒有薪水,只是吃住免費)。一年後,舟橋教授同情我新婚即分離,乃設法用應聘的身份迎接滿華來東京團聚(那時妻子是留在台灣當人質,不准出國的,以防我不回國)。滿華來後就開始當周祥庚兒子的家教。我則找到一份日本人開的中學生補習班,教英文與數學,生活開始安定下來。我開始接到「台灣青年」月刊誌,宣揚台獨理念,覺得很興奮。接著我被選為台大校友會幹事(代表東大農學部),每月開會一次,由僑領辜寛敏會長做東,在大旅館的酒店開會。幹事會的幹事百分之九十是台獨份子,而且很多是我的同學,包括:黃昭堂、許世楷等。幹事中只有一位代表國民黨的職業學生黃青林(大家都知道)。我雖自己以為不帶顏色(因出國前母親再三的吩咐,絕對不要參加政治活動)但大使館己把我歸類為台獨份子,在黑名單裡面。我不管,但不久就發現了。不久在東京的台僑林以文等看到留學生生活的艱苦,乃舉辦獎學金(由台灣留學生會主辦),我申請且獲得了獎學金。但只發放一次即停辦(因為未經大使館的手)。後來大使館集合所有華僑的捐款成立新的獎學金。我也申請了,幾乎所有申請的人皆獲獎(近一百名),甚至包括念佛教學院的。我是東京大學成績不錯的學生卻拿不到。這樣我才知道我是黑名單人物。1964年十月初旬的有一天,突然接到台大校友會通知,要隔日晚上在某大飯店開緊急幹事會,說有緊急重大事情要討論。開會時會長辜寛敏説,接到台灣來的消息 知道著名的台大教授及他的兩位學生被捕。罪名是企圖散發”台灣人民自救宣言”。今晚是要討論如何營救他們。他們只是要宣揚台灣自救之道,是言論自由,又沒有武裝叛亂的行動,応該無罪。因為國府還保持秘密,不讓世界知道,所以會議決定要讓世界知道彭教授被捕的這件事。要寫一份抗議書由大家簽名,明天要以台大校友會幹事會的名義送給國府駐日本大使館。要讓國府知道世界己知這件事,以防國府秘密將他們三人幹掉。明知簽了名之後,黑名單再也洗不清,但我還是簽了。
接著由朋友介紹、給一位台籍律師作翻譯工作(日文譯作中文、做專利申請之用)。這份工作收入好而且工作時間自己安排,較自由。在我博士課程時舟橋敎授申請到美國農業部的大豆研究費,也開始每月發給我六千日幣的獎學金(剛好付房租)。生活較安定、也生了兩位女兒:思嘉與思娟。在外國生小孩、帶小孩真不是簡單的事,一切得自己學習,滿華受的苦比我多得多。她得自己洗尿布(當時還沒有紙尿布)尤其冬天是一大苦事,我雖然感覺得到但卻沒有幫忙,自己求學又兼差那麼多,的確忙不過來。妻子很體諒,她從來沒有訢過苦也沒有要求我幫忙,年輕的我們真有一股衝勁,天不怕地不怕。有一次在台大校友會晚宴歸途與黃有仁(昭堂)在一起,滿華剛好大腹便便懷第二胎,昭堂觀察滿華的肚子一陣子後,很有自信的告訴我們說,第二胎一定是男孩,因為他有很多經驗,不信他可打賭。他說如果生的不是男孩他會替我們洗一個月的尿布。如果生男孩我們得請客,就這樣一言為定,結果生的是女孩。所以至今他還欠我們一個月的洗尿布。在2008年台北總統府前的大集會他是講員,剛好我們也去參加。歸途不期然在台大醫院前看到昭堂坐在計程車上等紅綠燈,趕快跑去看他、短短互道問候後,我提起了他欠我一個月洗尿布事,兩人哄然大笑。現在他己在天國,是討不到了。在東大時的朋友有:許世楷(我是他念嘉義中學高一仁班的班長)、黃昭堂、周英明、廖春榮、侯榮邦、林啓旭(嘉義老家的隣居)等。加上我応邀參加羅福全與毛清芬在東京的盛大日本式結婚儀式。羅福全是嘉中初中同期同學,因為人長得高大,我們都呌他”阿里山神木”。他的母親又是我母親的結拜姐妹。毛清芬是我的遠親,又是滿華台大歷史系的學妹, 難怪我是黑名單人物。
- 三. 考慮博士後的出路
到了1967年博士課程快完要畢業了,開始想出路,覺得還是應該到美國進修再回台。乃趕著時髦申請美國大學博士後研究員(Postdoctoral fellow)的機會。一下子獲得兩所大學的聘書:Ohio 大學化學系,以及Wisconsin 大學藥學院。正好我們研究室的中村道德副教授剛從美國Wisconsin大學進修回來,極力推薦威大,乃決定接受 Madison 的Wisconsin大學聘書,並且申請綠卡,要用第六優先移民資格(博士或特殊技術人員)簽證比較快,只要等六個月。接著頭痛的問題是如何獲得大使館赴美的護照加簽。加上想赴美前,帶滿華及兩位女兒回台省親,心知我是國民黨的黑名單人物,知道很難。春天的有一天在農學部食堂吃中餐時,碰到農經系的同學江丙坤。大家都知道他是中山獎學金留學生,是國民黨的職業學生。平時見面只是笑笑打個招呼而己,這天我鼓起勇氣告訴他我的處境,問他是否能幫忙。結果他一口答應替我想辦法。才過了幾天就接到大使館余參事的電話,約我到大使館談談。我當然赴約了。我告訴他快畢業了,想去美國進修。赴美前想帶家眷回台省親,應該怎麼辦。余參事說你在東京求學還要養活一家大小,是很不簡單的。問我是怎樣過活的。我告訴他我當日本補習班的老師,還當家教,加上做一些台灣專利申請的翻譯工作,所以勉強可以過活。他接著問我家教是教誰的小孩,我說是在周祥庚在神保町的家教他的兒子(本來是滿華在教,後來她生小孩乃改由我教)。余參事一聽,態度馬上作一百八十度轉變(他知道周祥庚是浙江人,是東京華僑總會會長),面露笑容,馬上說你沒有問題,赴美前應該回台看看雙親及親人。並且告訴我如何辦理再出國手續,再出國手續已經合成一個窗口,在台大醫學院附近,所以不必再去團管區辦理役男出國手續。余參事還再三吩咐回台灣後第一件事就是先辦理再出國手續,大概一兩天就可拿到。拿到再出國證之後才能南下探親,可以說是難得碰到的親切服務。過了幾天江丙坤打電話給我,約我在他住處見面。他是住在淺草閙區親人開的一家中華餐館裡,聊了一下後他問我要不要見農委會主委蔣彦士?他說財政部長李國鼎與蔣彦士去美國開會,一週後會路過東京,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問問他畢業後的出路。我當然說很好並且謝謝他的安排。過了幾天就接到大使館電話,約我二天後早上八點在東京品川的Prince Hotel進早餐。我如約去了在Lobby等他,蔣先生出來帶我到餐廳,邊吃邊談。我問他我快畢業了,拿到博士之後該怎麼辦?回台或赴美?他先提他年輕時的往事,他也是留美的,取得學位之後他回國,到西部邊疆從基層做起。他說年輕人應該這樣才能打好基礎。可是他卻叫我去美國一兩年然後回台。要我在這期間常常跟他聯絡。我告訴他赴美前會回台省親,他告訴我說在台有什麼問題可以去找他。就這樣跟他吃了早餐後告辭了。見過了余參事以及蔣彦士之後,我就覺得可以安全的回台省親了(那時柳文卿強制遣送回台的事正在發生,好可怕)。
- 四. 移民美國 – 威斯康辛大學
到美國駐日本大使館申請一家大小的綠卡,並且知道綠卡下來的日期大概是明年春天之後,乃於1967年8月携眷回台。我們一家又乘香蕉船經過三天之後抵達基隆港。我的家人以及滿華的家人在岸邊迎接,真是感動的一幕。思嘉(4歲)及思娟(2歲)皆只會說日語,好在長輩都會講日語,所以沒有問題。我一個月後回東京等我的綠卡,在等待期間同時在東大做博士後研究。滿華及女兒們則在台北,等美國大使館的綠卡簽證。一切按照預定計劃一歩一歩的進行。我於1968年3月獲得綠卡,於四月初到Wisconsin大學報到。本來滿華及女兒們的緑卡也應該在台北同時拿到,那知那時美國台北大使館的一些辦事員,已有一種陋習,須要小禮才會排到簽證。明知她們的綠卡己在台北的美國大使館,他們卻一直說還沒有下來。最後我得央求我威大的教授Dr。Perlman以及美國駐日大使館寫信給美國駐台北大使館,說明滿華她們的綠卡應該跟我的同時得到才是。最後到六月底駐台美國大使館才不大情願地通知滿華去簽證。滿華帶了兩個女兒攜帶行旅(大女兒思嘉又在生病),很勇敢地踏上赴美尋夫之途。現在想來真是不可思議。
話說1968年春天,我身邊僅帶了一百元美金,講不太順暢的英語,憑著年輕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就到了美國。離開東京時同學的歡送自不在話下。許世楷還特別約我到新宿的一家夜總會給我餞行,他告訴我在威大Madison有田弘茂,有事可以找他。我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心照不宣。當時威大有周烒明醫師夫婦等,是台獨份子的大本營。政府還指定留學生不准或不歡迎他們去Wisconsin大學!回台期間有一天在嘉義,劉兆民同學(中學及大學)的父親從民雄專程來訪,他知道我們是嘉中的同班同學,他很羨慕我己獲得博士並且有兩位女兒。他唯一想拜託我的是,要我鼓勵他的兒子早日結婚,我答應會盡量勸他。當時劉兆民還在威大念生化博士學位。我到威州 Madison時,來接我的就是劉兆民。他替我安排住「人民公社」。所謂「人民公社」是一棟舊房子,由威大的學生自己在經營,每個月繳房租,自己煮飯。劉兆民、吳明基與我三人結成一組,輪流煮飯(菜),不知為什麼台灣來的留學生都稱這裡是「人民公社」,滿新鮮好玩的。我的roommate是一位美國人,女友常來找他,而且她來時這位室友就一定拜託我出去兩個小時,以便他們作愛,真是新鮮刺激。
威大Madison校區非常美,市本身擁有美麗的三個湖:Lake Manrota, Lake Monoma, Lake Waubesa,又有美麗的公園叫做Vilas Park以及Lake Wingra,加上學校的植物園,春天有多種會開花的樹。在校園常看到美麗的女生只穿三角褲在曬太陽,還有男女學生公然在校園或公園草地上擁吻,真是難見的culture shock。我的指導教授是藥學院長猶太人Dave Perlman。他是從大藥廠Squibb轉來大學的,是抗生素的專家。因為他很有名所以付給Postdoc的薪水就比別的教授低。但是養一家還算夠用。那時留學生很少有車子,劉兆民有一部老車,只能前進不能後退,但我們還得靠它作我們每週上超市買菜之用。汽油一加侖才12毛,所以跟本不談fuel efficiency。
由日本轉來的好友陳志忠也在威大,他因為結婚加上三個小孩,所以可以住在有眷研究生的宿舍,對當時的我們看來相當舒適、羨慕。自從滿華及小孩來威大後,乃搬出「人民公社」,自己在校園旁的民家租了樓上有三個臥房的apartment,並且買了一部老車,是Buick Skylark。劉兆民還教我開車,有了駕照之後就常去市區、郊外逛,真正有了美國式的生活。兩小孩還都講日語加上一點台灣話,思嘉五歲上幼稚園,第一天竟哭著回來,因為她什麼都聽不懂。美麗的Vilas Park,湖裡有很多小魚:叫sun fish或 blue gil。週末帶小孩到公園玩或picnic,我就去釣魚,小魚大概一個 手心大,我每小時最高記録是43尾。有時甚至不必上魚餌而且一次兩尾上鈎,我們可以看見水面上的魚群,真是crazy,可見魚之多。回家得自己處理小魚,因為滿華只答應油炸小魚。這個炸小魚伴喝啤酒是一大享受。後來魚太多,滿華拒絕炸魚,所以不敢再去釣魚。冬天Vilas Park的小湖結冰,所以一家人學溜冰,滿好玩的。過年過節又有台灣留學生同學會的活動,會後周烒明醫師常招待我們到他們的家。不久田弘茂也畢業,獲聘為Wisconsin大學分校的助理教授,在鄉下買了房子,也招待留學生到他們的家。台灣同學會(被大使館列為黑名單)也舉辦夏天在公園的露營,自己帶了tent,小孩很喜歡,她們跟陳志忠的小孩玩得很高興。甚至四十年後的現在她們還是保持聯絡。
我算是早期的博士後研究員,台灣來的只有一兩位。在Madison參加不少台灣留學生的婚禮,包括劉兆民、吳明基。
在工作方面,我還有日本學生的精神,很早上班、晚上還去工作繼續做實驗。隔壁教授是中國人Charlie Shih,是前中國駐美薛大使的兒子,很聰明,擁有威大最年輕正教授的記録。他收很多台灣留學生,他的學生常跑來跟我訴苦,說薛教授是 slave driver,而且很會駡人。在seminar時公開駡學生,使學生難堪而哭泣,後來轉到別系去繼續求學。Shih教授對我很好因為我是博士後研究員而不是學生。他知道他的學生都會跑來跟我訴苦,所以有好幾次他解釋說,他這樣做都是為學生好。我做的研究是抗生素分解酵素。當時抗生素Actinomycin毒性很強,不能用在人體。我們是想把Actinomycin轉化成毒性較弱的抗生素,以便用在人體上。結果我分離出並且純化了一種新的抗生素轉化酵素,把其分子中的兩個lacton 結合鏈之一打開,成為mono lacton,這樣毒性就降低了。因為這是發現一種新酵素,加上能夠分離純化,所以論文被登在最好的學術期刊JBC上,非常受重視,為此我被邀請去當年在日本東京舉行的第九屆世界Chemotherapy大會演講。在威大短短一年半,我發表了兩篇重要論文,指導教授 Perlman 非常高興,我以後的學術生涯,他都給我很大的幫助。
- 五. 美國農業部北方地區研究所
接著我獲得了美國科學院(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的學者研究獎,分發到美國農業部北部地區研究所(Northern Regional Research Laboratories,USDA簡稱NRRL)服務兩年。所以在1969年九月一日到伊利諾伊州的Peoria該研究所報到。Peoria是一個小城,人口只有十五萬左右,卻是伊州的第二大城,僅次於芝加哥。當時Peoria有兩位台大同期的同學:王文振(農化系)及林舜達(土木系)都在州政府做事,所以不完全陌生。Peoria是世界最大推土機公司Caterpillar的總部,是介於芝加哥與聖路易之間,是在美國大豆及玉米最大産地的大平原。有同學的幫忙所以一切很快很順利,我們一家就在Peoria住下了。因為是小地方,沒有什麼活動,所以週末我們三家就常聚在一起,我教大家打麻將,結果三家六位大人都成了麻將迷。每週末輪流在一家打通宵麻將,沒打的二位負責照顧三家的六位小孩,這樣繼續了我們在Peoria的兩年生活。於離開Peoria八個月前生下第三女兒 思寧。NRRL是世界有名的研究中心,尤其是微生物以及醱酵方面。是美國農業部屬下四大研究中心之一。1938年美國國會授權農業部設立東、西、南、北四大研究所,分別研究各地出產農產品的加工利用。東部(ERRL)研究中心設在賓州費城,專門研究乳製品、皮革等農產品的加工利用;南部研究中心(SRRL)設在路州的New Orleans,專門研究棉花、桐油、甜菜、太陽花,及花生的加工利用;西部研究中心(WRRL)設在加州Albany,專門研究蔬菜、水果、海鮮的加工利用;而北部研究中心則設在伊州的Peoria研究小麥、玉米、大豆、微生物、及醱酵。Peoria是美國醱酵工業的重鎮。威士忌的產量曾經超過全國的50%。
大家都知道 Fleming於1930 年代發現抗生素 Penicillin, 可以用來治療由細菌 引發的很多疾病。但是産量太少只能供重要人物醫療之用。二次大戰期間美國國防部有兩個秘密 Projects,一個叫Manhatan Project,是專門研究製造原子彈的。大家都 知道製造原子彈的成功,帶給美國(聯軍)在太平洋戰爭的勝利。第二個國防部的秘密研究計劃叫做Penicillin Project,就在農業部 Peoria的北部地區研究所。國防部集合了英國Fleming的研究團隊,加上美國微生物醱酵專家,在Peoria的NRRL成立了秘密的Penicillin研究團隊。整個 NRRL禁止人民參觀,所有書信都要被拆開接受檢閱(這種書信檢閱制度一直到1969年我服務的時候,還繼續執行)。這個 Penicillin研究團隊除了篩選新黴菌菌種之外,還改良培養基以及培養方法(由傳統的靜止表面培養發展成 submerged culture)。除了發現高產量的新品種之外,最重要的發現是新的培養原料。在一次不經意的實驗添加了當地農產品較少利用價值的玉米油製作過程中的副產物,叫做corn steep liquor (CSL),不知什麼原因,加入 CSL的培養液,其penicillin的生產量提高到千倍或萬倍(後來的研究發現是在CSL中含有 biotin 的緣故)。這一下是一大突破,總統馬上下令所有大藥廠到NRRL來學習生產 penicillin,能夠量産之後penicillin變成可供治療戰場上受傷的戰士。歐洲戰場,受傷的聯軍戰士受 penicillin治癒,不到半個月又能 再上戰場,德軍一受傷就很少能夠再上戰場,所以戰後美國有一句成語說:二戰歐洲戰場是 penicillin打贏的,亞洲戰場是原子彈打贏的。
除了penicillin的量産之外,NRRL的科學家還發明了人造血清artificial blood thinner, 在韓戰中救了很多戰士。在1960年代,發現有名的粘性加強劑,viscosity enhancer (xanthane gum)。這是由一種微生物醱酵生產的多糖類,可以增加液體的粘度,廣泛用於食品工業。還發明有高吸水量的新產品,廣用於嬰兒的紙尿布等。這些NRRL的大發明使它於1992年升級成為國家研究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Agricultural Utilization Research) 簡稱為NCAUR,再也不是區域研究中心(農業方面唯一的)。同時把Peoria研究中心所在地,指定為國家化學歷史遺跡(National Chemistry Historical Site) 。
話說我在NRRL是被分發在醱酵研究室做微生物毒素(mycotoxin)的研究。廣義的說 抗生素也是mycotoxin,只是對人體的毒性較小而已,所以可以服用,mycotoxin是會毒死人的。這些 mycotoxin一般是存在於發霉的農產物中,譬如aflatoxin。我們都比一般 美國人努力工作,所以在NRRL兩年中我發現了兩種新的mycotoxins:trimotin以及tricotoxins,發表了五篇科學論文,並且獲得了一項美國專利,還被邀請到於1970年在Utah州Salt Lake City招開的美、日農業委員會(UJNR)作專題演講,這算是相當成功的研究成果。NRRL想正式留用我,無奈我還不是美國公民,聯邦政府不能聘用我(我的綠卡才三年半未到五年)。所以於1971年開始第一次在美國找職業。
- 六. 第一次找職業,EXXON 研究中心
NRRL的同事以及以前的教授 Dr. Perlman 都很幫忙,一下子找到三個職位:
北卡大學(Raleigh),加州一家小製藥廠以及在新澤西州世界最大石油公司 ESSO(標準石油)總部研究中心。跟以前教授商量結果,決定接受石油公司的職位,搬到在紐約市附近的新澤西州小城Linden。
ESSO 研究中心於三年前剛成立生物科學組,由Al Laskin博士主持(他是Perlman教授在 Squibb 藥廠時的部下)。到ESSO研究中心才一年,公司為了能在美國統一營業,決定改名為EXXON(國外的分公司還繼續使用 ESSO)。標準石油不久前因為太大,被美國國會通過反獨佔法強迫被分成六大板塊。母公司還叫ESSO,其他分散在各州的則成立:Standard Oil New York (Mobil); Standard Oil Ohio (Sohio); Standard Oil Indiana (Amoco); Standard Oil California (Chevron)等。當時石油公司很有錢,跟本不期待我們生物科技組替她賺錢,公司鼓勵我們做長期大方向的研究,多發表文章使公司有好的公共形象(public image)。我們可以自己決定去參加國內的任何科學會議(國外會議須事先獲得批准才能參加)。可說是做科學研究者的天堂。石油公司以化學催化劑(catalyst)的研究與應用為主幹,我們的研究在尋找生物催化(Biocatalysis也就是酵素)的反應機制。尤其是含金屬酵素,如氧氣酵素或加氧酵素(oxygenase)的反應機制,金屬在此反應中所扮演的角色。我的研究不久就趕上 當時的oxygenase之父,日本京都大學教授早石修的水準。他還特地來Linden的研究中心看我。之後我的研究轉到石化的製造方面,利用一種特殊的微生物叫做Methanotrophs來轉化乙烯以及丙烯成為,ethylene oxide以及propylene oxide,這些是石化的重要產品。這些發現使我獲得了 12 個美國專利,我成了研究 團隊的領導,我還在 1984年出了一本這方面的專書叫:Methylotrophy: Microbiology, Biochemistry and Genetics”由一家大出版社CRC出版。我們成為世界石油微生物以及生物催化領域的領先團隊。我繼續參加國際以及全國性學術學會的年會,並且organize研討會。這樣使我在美國微生物學會以及工業微生物學會,成為很活躍的會員,交了很多朋友,這對我以後的研究生涯有很大的幫助。
- 七. 參加國建會,被中國教授檢挙
1983 年 應邀參加台灣的國建會。那知行前一位在 Rutgers大學食品系的中國教授,因為自己沒有被邀,乃懷恨投書給 EXXON 研究中心,提醒公司說貴公司的侯景滄博士秘密應邀參加他國的國建會,會洩露公司秘密,要公司查清。好在因為我應邀的時候,曾經口頭向主管提及此事,他曾說你就去吧。所以有一天他叫我到他的辦公室,說有人投書,上面要他查明此事,他還把投書的影印本(投書人名字及學系刪掉)給我看。我真是嚇了一跳。他說我事先己告訴他所以沒事,他說他會向上面說明,你就去了。要我在開會時少說話或上新聞。就這樣無險地過了一關,真沒有想到台灣來的中國教授會做這樣自相殘殺的事。結果國建會無事開完了,我們建議政府設立生物科技研發中心,第二年真的成立了,是財團法人由田尉成當執行長,蔣彦士當董事長。
1970 年代,第一次以及第二次能源危機使石油公司賺了很多錢,即所謂的 windfall profit, 石油公司變成老百姓攻擊的箭靶,我們則是一直在加薪。可是從1982年開始,石油工業進入不景氣的時代,開始有 layoff。這種事對我算是第一次聽到。
- 八. 第二次找職業,Squibb 醫學研究所
受日本教育的我,以為職業是受保障的,是終身雇用制,怎麼可以被layoff?心理很難了解。首先是公司太多的化學工程師被解雇,接著是其他工程師。到了1986年輪到全公司,包括我們生物科學組。最先是把我的團隊一個一個地解雇,只剩下我及兩三人。此時在Princeton大藥廠 Squibb Institute of Medical Research 的副總裁Dr. Sykes來電話邀我去面談。那時我剛好在北京開一國際會議(科學院長盧嘉錫在人民大會堂宴請與會國外學者)。回來後由秘書告知乃赴約。結果被Squibb聘請為”Natural Products” 的 Department Director管理近四十人的團隊,尋找新藥。EXXON 對我不錯,因己年滿五十而且有十五年以上的工作,所以給我提早退休的身份。這個身份對我們一家以後的生活,幫助很大。因為他的健康保險,比藥廠以及聯邦政府好,所以至今我們還用EXXON的健康保險。
Squibb 研究中心的運作跟 EXXON的完全不同。後者不靠我的賺錢所以很自由,鼓勵 發表文章。前者則以賺錢為目的,整個公司的前途就靠我們這個 Department是否能找到新藥,所以壓力很大。每週三早上八點開經理會議,四位經理在副総裁的辦公室開會。
記得剛去上班兩個月後的一次會議,副總說今天來談我的 Department。我說我剛到沒什麼好談的。接著他說我的部門有三位朽木(dead wood)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的新名辭,很新奇。他說這三位博士(兩位是組長)年在55至60已不太productive,如果我能解雇他們,我可以雇用六位新血(new blood),又是一個 新名辭。我說他們没做什麼錯,我們沒有理由解雇他們。接下來他們就教我如何解雇員工的方法,好絕!根據他們的說法,第一先拿掉他的助理,然後要他搬到別的實驗室,這樣他該年一定不會有好的表現。讓他不好過日子,這樣如果他還不辭職,最後可以調他離開研究工作,去圖書館當做查文獻的服務工作。到了這個地步,這些科學家一定沒有面子會辭職的。我只是應付了一下沒有答應,心理想這些老傢伙都是我以前 EXXON主管的好朋友,而且每天中午都等著跟我吃飯,跟我聊起他們家人的事。有一人因為晚婚,小孩子才剛好上大學,在訴苦學費之貴,這怎麼能逼迫他辭職?另外一位更絶,他說二次大戰時是轟炸機的炸彈手,轟炸台灣好幾個月,問我那時我在那裡。我只好避開他的問題,因為那時我正在小學上學途中,等轟炸機來就躲避在路邊的水溝。
這裡不像石油公司,不准在公司寫投稿用的論文,一切以申請專利為優先。取得專利之後才能用在家的時間寫論文投稿,比起石油公司或大學,真是可憐。我每年還得舉辦一次向總裁報告一年研究成果的年終大會,告訴他以及公司的大亨們,我的部門有很多「準新藥」在我們的”pipe line”,都得灌好多水。這種生活過了兩年,心理開始害怕。如果在我們的 “Directors meeting” 可以談如何逼迫科學家辭職,那麼在 “Vice presidents 的 meeting” 不是也可以談如何逼迫Director辭職?所以我就開始找聯邦政府的工作。
- 九. 五十三歲回到農業部國家農產品利用研究中心
在NRRL還有很多我的朋友,他們一聽說我在找工作,馬上為我create一個新的職位,但是說這個新職位 須要經過國會通過新預算(包括這個職位)才有。一等國會通過這個新預算之後,我就馬上依法申請,並且獲得任用。於1989年回到離開將近二十年的Peoria。職位是油脂化學組長 (Lead Scientist)。我的團隊有五位博士、四位助理、二位博士後研究員、加上夏天的兩位大學生,是一個小小的研究團隊。這裡的研究環境比藥廠自由得多,跟石油公司的差不多。自己訂自己的研究題目,每年只須要一小篇年終報告,主要是注重論文的出版篇數。我的研究主題是用生物催化的方法,開發大豆油的新用途。這是一個新的研究領域,不久我就發現一些新的加氧脂肪酸。這種新的產品也是植物防禦黴菌的武器,亦即有抗菌抗黴的功用。不久我的團隊就成為這個研究領域的先驅。我於1994 年獲選為美國工業微生物學會的會士。接著於 1996 年獲選為美國微生物學會的會士,並且成為 美國微生物科學院(American Academy of Microbiology)的院士。除了參加美國微生物學會、美國工業微生物學會、以及美國化學會並且為他們舉辦研討會之外,開始參加美國油脂化學會(AOCS)。因為我是研究大豆油的新用途,所以這個學會就漸漸地成為我參加的主要學會。從1992年開始,我每年為AOCS的年會舉辦兩場「生物催化」的研討會。到今年(2014年)己經是我的第23届生物催化研討會。因為我在工業界以及學術界(大學)的人緣,從1994年開始我的研討會就每年繼續接到工業界的金錢賛助,使我在這23年中很好辦這個研討會。每年從全球邀請十八位資深教授或公司研發經理來做演講。並且利用公司贊助的金錢,從1994年開始舉辦受邀學者及好友的晚宴。在這過去二十年中,每年大約宴請40到70名賓客。能夠繼續每年受我邀請來演講的教授,在他們的國家會變成很有名。公司會給他研究費並且送研究生到他的研究室。在全世界尤其在日本、台灣、韓國皆有我的「生物催化研討會」的會員。這些人漸漸地高升為國家研究中心的主任,或研究所的所長,或大學校長。
1999年我被選為美國、日本兩國自然資源利用,食品與農業委員會(UJNR),美方六位委員之一。這個委員會是由美國農業部與日本農水省共同組成的國家間合作委員會。每年 兩國輪流作東。我從 1999年一直到現在都當美方的委員,這使得我增加不少人緣關 係。有趣的是1999年日本代表團的團長谷口肇博士,剛好是我東京大學時的同班 好友,兩人多年不見,竟在這種場面相逢,他代表日本,我代表美國,兩人遂在兩面美、日大國旗下照了相留念(照片3),當時成了難得的話題。
十. 開始參與台灣的學術界. 創立國際生物催化與農業生技學㑹
從1998年開始先後受聘為中央研究院生農中心的諮詢委員(1998-2001),中研院植物 所的諮詢委員 (2001-2003),並且在 台灣大學、中研院、以及海洋大學演講多次。2004年蕭介夫博士由中研院植物所長 高升為國立中興大學校長。他邀我在台北共商如何提高中興大學的國際能見度。因為他在上任時答應這是他要做的一件大事。我們同意開大型的國際研討會是一條途徑,可是要邀請多位國際有名的資深學者來參加,並非簡單的事。除了要付他的全部旅費之外,還有謝禮,總共每人須要花美金三千元以上。蕭校長說這個數目的開銷,興大沒有辦法做到。我一想,如果利用我的人際關係,也許可以邀請到20-30位資深學者自費來參加。所以我問他如果由我負責邀請國外資深學者自費來參加,興大能不能招待他們一天的研習參觀 (study tour)。他說這個沒有問題,興大做得到,就這樣兩人決定要在2005年開一個「國際生物催化與生物技術研討會」(International Symposium of Biocatalysis and Biotechnology。ISBB)。我覺得當年要在東京召開的美、日食品與農業委員會 (UJNR)大可利用,乃配合UJNR訂當年十月為我們研討會的開會日期。我們UJNR 的委員都可邀請美國農業部的 資深學者參加,每年我們美方都組成一個30人左右的代表團到日本開會。我就利用這個機會,遊說美方以及日方的資深學者,先到台灣中興大學開ISBB研討會,然後順途到東京開UJNR年會。答應我遊說的美國農業部官員、學者,包括國家研究項目總監、研究中心主任等,竟達十七位。加上我在美國三大學會(微生物學會、工業微生物學會、油脂化學會)的朋友,以及我剛好出版一本書(Handbook of Industrial Biocatalysis, 照片4)的作者們,總共從國外就有31位資深學者參加。結果辦得非常成功,轟動了台灣的學術界,會後我們還出版了一本書叫做:”Biocatalysis and Biotechnology:Functional Food and Industrial Products”。
翌年春天,台灣大學邀請我參加他們的小型國際學術研討會。從國外才4-5學者參加,晚宴時與李嗣涔校長及教務長同在主桌,李校長問我「聽說去年小小的中興大學辦了一個大型的國際研討會,是靠你辦起來的,你是那裡畢業的?」我說是台大農化系畢業的。他說「那你應該替台大辦研討會怎麼替興大辦?」。我說「興大校長是我的好朋友,我是1958年台大畢業的」。他接著說「我是1953年出生的」。好年輕!因為研討會辦得很成功,我們接著每年辦一次,每年的主講包括:中研院長翁啓惠;加州大學Davis分校校長Undenkuff;中研院副院長王惠鈞;日本國家食品研究所長林清;韓國國家食品研究所所長Suk Hoo Yoon等。而且會後都出版專書。在興大辦第二次研討會時,與會學者提議成立「國際生物催化與生物科技學會」,並且選出會長(侯景滄),副會長(蕭介夫)及董事(由各國選任)。就這樣我們有了自己的學會,這是第一個在台灣成立的國際學術學會,會址設在中興大學。在中興大學辦了三次之後,第四次研討會在南港中央研究院擧行。這個研討會的特色是講員都是資深學者,而且是僅限於受邀請者。每年人數繼續在增加,到了第四次以後,每次都達最大容量70位左右的講員。從第四次研討會開始,美國油脂化學會亞洲分會也要求跟我們一起開會,所以更加熱烈。第五次研討會回到中興大學舉行。學會的董事會決議從此不再出版專書,應該出版我們學會自己的學術期刊,交由會長執行。發行期刊的事下面再詳細說明。應國外學者的要求,董事會也決議因為我們是國際學會,研討會應該由各國輪流舉行。所以第六次由韓國國家食品研究所長,Suk Hoo Yoon 博士主辦 在首都名校首爾大學舉行。第七次研討會是在日本京都大學,並且董事會決議把學會的名稱,加上農業兩字,變成「國際生物催化與農業生技學會」。第八次在美國加州 Sonoma Valley舉行(邀請參加的講員 達120位,破紀錄, 照片5)。第九次研討會在歐洲Slovak Republic 的溫泉勝地Piestany舉行。第十屆年會(研討會)本來預定在日本Sapporo的北海道大學舉行。但因「第十屆」這個數字,在東方具有特別意義,義守大學蕭校長堅邀回「學會」的出生地台灣舉行。所以董事會決議第十屆年會在台灣高雄義守大學舉行(2014年10月28至30日, 照片6)。第十一屆年會也已決定要在加拿大Banff舉行(2015年9月)由Alberta 大學的資深 教授 Randall Weselake 主辦。我是創會會長,也當了十年的會長,學會的運作、成長可謂相當順利成功。
十一. 創立學術期刊 BAB(生物催化與農業生技)
在發行學會的「學術期刊」方面,我於受命後馬上跟多家出版社接洽,要出版一種新的學術期刊可不簡單。我到處碰壁,最後經熟人介紹聯絡到世界三大出版社之一的Elsevier 的經理,Anthony Newman。他說要出版新的學術期刊很難,但是他願意幫忙我們,讓我 們試試看。我說我們的學會”ISBB”在太平洋沿岸國家很強,這點打動了他。他說如果跟歐洲聯在一起,那麼就可以涵蓋全世界了。他想出一個辦法,先以”ISBB Special Issues” 在他旗下的歐洲生物科技學會聯盟的既有期刊「New Biotechnology」試兩年再說。他並且要求要到我的辦公室看我(實地視察)如果滿意就可簽約。他來了,看到我在世界有名的美國農業部國家研究中心工作,印象深刻,馬上答應並且簽了約。這樣我們的學會終於有了自己的學術期刊(雖然暫時寄人籬下),我當總編輯,邀聘了近二十位編輯委員,就這樣開張營業了。兩年內出刊了八期,水準比原本的「New Biotechnology」還高(幫他提高了Impact Factor)。兩年期滿我們要求獨立成為自己「ISBAB學會」的期刊,Elsevier同意了,乃正名為「生物催化與農業生技期刊」(Journal of Biocatalysis and Agricultural Biotechnology。簡稱BAB, 照片7)。Mr. Newman又來Peoria我的辦公室看我,帶來正式合約,我代表學會ISBAB 簽了字,從2012年 1月1日正式發行。我繼續當總編輯,所有編輯委員及編輯顧問皆留任。到現在(2014年10月)我們每年出版四期,很順利。最近因為收到的論文數目增加,我増聘了四位編輯委員。我們的希望是漸漸的由季刊變成雙月刊再變成月刊。
十二. 結語
2003年中央研究院副院長楊祥發及其他五位院士,提名我為中央研究院院士。本來也想請廖述宗院士當共同提名人,但是在芝加哥與廖學兄見面時,他說如果放他的名字進去包我不會中選。另外一位推薦我的院士建議我多多跟其他中國院士交流(social),否則無法獲得50%的選票。因為比我資淺的後輩都己是院士,我覺得沒有必要,結果我落選了。此後我再也沒有興趣再選中央研究院院士。
我的工作也相當順利,雖然比大學教授沒有人手資源(沒有很多的研究生以及博士後研究員)但我也發表了兩百四十篇以上的學術期刊論文,出版了七本學術專書、有17項美國專利 (照片8)。2012年被邀請當世界油脂化學聯盟年會的主講(在日本長崎舉行)。2013年應邀到廣州暨南大學,廣東農業科學院以及華南大學演講,也應邀到越南西貢國家生物科技大會演講。今年(2014年10月1日開始,菲律賓中部呂宋大學的美國Fulbright學者獎金得主 Rich Melton Dulay 選擇到我的研究室做他的獲獎研究工作。
我總共獲得下列五種院士或會士:美國微生物科學院院士(1996年);美國工業微生物學會會士(1994年);美國油脂化學會會士(2006年);日本油脂化學會唯一國外會士(2011年);以及國際生物催化與農業生技學會會士(2011年)。我也是國立中興大學校務諮詢委員(2005-現在。李遠哲是主任委員, 照片9)以及講座教授(2007 – 現在);國立屏東科技大學終身講座教授。
國際生物催化及農業生技學會(ISBAB),會長
學術期刊 BAB (Biocatalysis and Agricultural Biotechnology) 總編輯
美國微生物科學院,院士
美國工業微生物學會,會士
美國油脂化學會,會士
日本油脂化學會, 會士
國際生物催化及農業生技學會,會士
我現在年近八十,但是還沒有退休,還在美國農業部國家農産物利用研究中心工作, 還活躍在學術界,我在享受現在的生活。
最後我應該感謝我的另一半陳滿華,她照顧好小孩、家庭、以及我的健康,使得我能夠全力在外打拚。
寫於 Peoria, Illinois, U.S.A. 2014年9月9日。(Published in 美洲太平洋時報 January-7-2015, page 7)
照片2:1957年台大網球隊與校長錢思亮(後左5)合影。前排左3 是作者。
照片3:1999年美國、日本食品與農業合作委員會於東京與日本代表團團長谷口肇在 兩國國旗下合影。
照片5:2012年第八屆ISBAB年會全體受邀講員合影於美國加州Sonoma。前排是學會主要幹部包括:會長侯景滄,副會長蕭介夫。
照片6:2014年 第十屆ISBAB 年會受邀講員及與會者合影於台灣高雄義守大學.
照片8:2011年應台大農學院長陳保基邀請演講,攝於台大農化系。
照片9:2014年國立中興大學校務諮詢委員合影。坐在李遠哲主任委員左邊的是校長李徳財,右邊的是作者。
源自 侯景滄 博士 2014/09/09
續八十自述—— 寫於八十五歲
我是記述一個從小島台灣的鄉下小孩子, 経日本到美國奮鬥的經過. 我們這世代 很多年輕人, 因為國民黨的歧視政策 (中國人優先) 逼得台灣青年不得不遠離家鄉到國外發展. 大部分的這些人都很成功, 成為: 教授、工程師、科學家、或是成功的事業家. 努力工作, 是在新天地成功之道 . 當然好運也有, 也經歷過很多挫折與痛苦自不在話下. 美國是一個 進步、富裕, 還是地廣人稀的國家, 充滿機會, 是有志的年輕人可以發揮的地方. 我的經歷印証了一點:美國仍然是充滿機會的新天地. 共年輕人參考.
1). 前言
話說2020 一月 初, 去台灣及新加坡避寒二個月並且預定乘豪華遊輪遊印尼, 馬來西亞及泰國那知遊玩台灣去新加坡後, 突然暴發新冠肺炎疫情, 亞洲國家風聲鶴唳, 非常恐怖. 乃放棄遊輪及經台灣的回程機票, 新買了隔日経日本的昂貴機票, 於二月十日安抵美國. 在芝加哥機場看到一般美國人都不戴口罩, 一點也不在意的様子, 真是嚇了一大跳. 此後就一直關在家裡, 不能出Peoria. 九月二十日 突接台美人史料中心來電郵, 問 我能不能讓他們翻譯我的 ’八十自述’ 成為英文. 我説當然可以. 然後一想: 何不乘此機會寫追記, 以完成我的自述. 所以又執筆-寫些過去五年, 值得記述的事, 供後人參考.
2). 補記 – 第一次訪問中國.
在我忘記以前, 讓我先補記一些1986年初夏, 第一次訪問中國的所見所聞. 是去參加一個由駐華盛頓中國大使館請美國衛生署(NIH)華裔研究員在北京主辦的 “國際生物科技研討會”. 中國剛剛開放, 這是第一次的國際會議, 所以非常重視, 由中國科學院主辦. 我也受到邀請, 剛開始有點怕, 要去被台灣政府教育的, 那個 ‘萬悪的共匪’ 的國家. 不知道會不會又被KMT 政府列入黑名單. 但是看到會後有自費的兩個禮拜國內旅遊, 要去:西安,杭州,上海,南京,黃山,桂林,再回香港解散, 非常誘人, 所以答應了.
我與滿華飛香港 住一夜再飛北京. 到北京一看非常驚訝, 馬路很少汽車, 盡是自行車. 所有的人不分男女都穿灰色的毛(澤東)裝, 女人都不穿裙子, 都穿長褲. 整個城市死氣沉沉, 我們被安置在當時北京最好的招待所, 友誼賓館. 聽說這是早年特別為蘇聯老大哥顧問們住而蓋的. 房間寛廣, 但是水電設備老舊, 水龍頭漏水, 牆壁發霉無人管. 他們落後臺灣至少三十年. 中國政府相當周到, 他們發現滿華是唯一參加的眷屬, 在我們開會期間(二天)每天派一部車子加上一位懂英文的小姐, 帶她去參觀北京的景點. 這位導遊一知道滿華會講中文, 非常高興也鬆了一口氣. 她避開會議後會帶全体外藉講員去看的那些景點, 只帶滿華去看那些其他景點. 當時還在用糧票, 外面沒有飯館, 所以中午必須回到開會所在地吃中餐. 又當時禁止使用美金, 一定要換成外匯券才能在友誼商店購物. 友誼商店有外國電器用品, 如冰箱,電視等. 一般中國人因為沒有外匯券, 不能在友誼商店購物, 所以我們的服務人員以及導遊們, 都很想跟我們換外匯劵. 人民幣我們可以在剛開始的路攤, 或一般商店使用, 所以我們就盡量給他們換外匯劵.
主辦單位知道我在石油公司服務, 特別安排一個半天帶我去中國石油公司總部參觀演講. 還安排我去參觀中國科學院微生物研究所 (兩年後此研究所邀請我再去訪問). 很驚奇的是第二天下午, 有一位工作人員約我談話. 他是統戰部的人, 他說我們知道你是台灣人, 我們統戰部有一筆経費, 可以邀請我明年再來訪問. 這種突而其來的問號, 我只能說, 很好, 我可以考慮. 回到新澤西後, 在一次台灣同鄉會的聚會, 我提及此事, 有一同鄉説 他去年被中國邀請去過北京, 就是用這種錢. 他説在北京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 被他們帶到人民大會堂台灣廰. 在有台灣地圖的牆壁上照一張像. 第二天, 人民日報就刊登照片, 説你同意台灣人是中國人. 所以我就沒有跟他聯繫了.
會議的最後一個晚上是歡送晚宴, 由科學院院長盧嘉錫在人民大會堂舉行. 跟我在1972年從電視看到尼克森總統訪問中國時, 與國務院總理周恩來舉起毛苔酒互相祝賀時的國宴很相似. 餐桌旁站著一列穿著旗袍的女服務小姐, 跟尼克森時一模一樣. 只要我們看她們久一點, 她一定馬上走來問你 ‘須要服務嗎?’ 很有派頭. 每人位子前面都放有一小碟辣豆腐乳, (小方塊,大概比下酒用的乳酪—cheese 大一點). 在我旁邊坐了一位義大利來的教授, 這位義大利教授挾起一塊, 往口裏一塞, 頓時顔面漲紅, 不知所措, 又不敢吐出來, 非常尶尬, 我碰一下旁邊的滿華, 叫她看這一 幅尷尬 的埸面, 用台語告訴她, 這位老兄吃了一塊辣豆腐乳. 兩人不吭聲, 僅能笑在肚裏. 這位老兄不得不把這塊 “cheese” 吃下去!盧嘉錫院長還用閩南語跟我聊天, 説他以前是廈門大學的校長. 會後 大會安排我們參觀故宮, 天壇, 頣和園, 明陵, 萬里長城等地.
會議結束後小團隊 (約20人). 從北京出發, 由華盛頓旅行社派來的一位台裔導遊(叫做全陪-全程陪遊)帶隊, 先去西安參觀秦陵, 兵馬俑, 楊貴妃的華清池, 以及蔣介石被俘的 “捉蔣亭” (西安事變), 都很新奇好看. 在中國內用的飛機都很老舊, 起飛降落時都搖晃得很厲害, 並發出很多聲響, 所以每次安全降落時, 我們都不約而同的鼓掌給駕駛員加油. 由西安再飛杭州, 乘船遊了西湖, 參觀了蠶絲養殖及絲綢場, 還有那秦檜跪在旁邊的岳飛墓. 這些僅在書本學到過, 真是一睹為快. 由杭州乘火車去上海, 上海外灘街頭市景, 一樣死氣沉沉, 還留在二戰後的景象, 很少看到新的建築. 參觀了以前的外國租界地, 沒有什麼好印象. 我們再乘火車去南京, 有一條兩旁種植大樹的大街道, 印象比較深刻。參觀了中山陵, 明陵, 美齡館 (蔣介石為了娶宋美齡為她新蓋的二層樓洋房, 用現代的眼光看, 稱不上什麼豪華).
我們從南京乘小型遊覽車向黃山出發. 從西安開始每到一地, 就有當地的導遊上來 (叫做地陪), 所以從南京開始我們的車上, 除了司機之外, 有全陪以及地陪兩位. 他們分別屬於不同公司/單位, 職責分明, 互相很少互動. 我們經農村、小鎮,公路都是小小的, 只有中央鋪柏油. 農民還在柏油路面上曬農作物, 碰到鷄鴨牛豬我們還得讓路. 聴說這位司機當兵時開過軍用卡車, 由南京去過黃山, 所以公司派他當我們的司機. 當時公路完全沒有標示, 我注意到這位司機每到三叉路口, 都會慢下來等對面有車子過來, 他就伸頭出去問 “師傅, 黃山怎麼走?” 那邊的司機用手, 指向那一條, 他就往那一條繼續開去. 幾小時過後, 他發現迷路了, 就停在一個小村莊的路邊, 要導遊下去問路, 可是導遊不理他, 因為這不是她們的職責, 導遊只做導遊, 路程是司機的事, 不同單位. 我以為會講標準國語, 乃自告奮勇下去問路. 結果那幾個老頭子聽不懂我講的話, 我也聽不懂他們講的話, 無功而返. 他們並沒有什麼國語,地方各有方言. 司機決定往回走, 到一個較大地方再問, 走了10 分鐘, 又遇到一部車, 但是那司機師傅給他的路線, 是另一條路, 因為已經回不到原來預定的路. 這樣一來還得乘船過一個大湖, 我們到達黃山時已經晩上八點 (比預定到達時間慢了四個小時). 飯店的服務員都已經下班, 只得自己服務, 吃些冷飯菜. 總算安全抵達了.
沿途碰到一大問題, 就是上廁所. 沒想到他們都沒有西式的抽水馬桶, 對洋人尤其三位女性 (満華之外, 還有二位洋人女教授). 司機到大一點的城市, 無錫, 找公廁讓我們上, 那知公廁都是我們在鳳山軍校受訓時所用的毛坑. 一長排毛坑, 兩坑之間只有及腰高的隔板, 蹲下去時互相不見頭, 前面沒有門, 是一長排小便用的長溝. 女廁也一樣, 只是沒有小便用的長溝!這叫洋人尤其女性怎麼受得了?但是急的時候管不了, 該辦的還是要辦. 黃山山下的小城有温泉, 是一大發現. 第二天爬山, 有一位洋教授扭了腳部. 受傷不能爬, 還好他們有兩人抬的轎子(椅子) 他坐在椅子上, 由轎夫扛著跟我們爬上去. 中午在半山腰中的寺廟/招待所用餐. 這裡也沒有西式抽水馬桶. 爬山時的上廁所更是絕!要我們找路旁樹下草叢地方解決. 在不得不的情況下, 大家還是做了. 沿途山路風景很美, 迎客松、飛來石—- 很多絕景. 導遊說山上招待所有西式抽水馬桶, 大家好高興, 忍著等到山上用抽水馬桶. 那知一到招待所, 發現整個招待所才有一個抽水馬桶, 而且每天只開放幾個小時. 我們到達時剛好不是開放時間, 第一個進去, 用完押, 沒有水冲, 只得出來, 第二位很急忍不住, 不得已也進去用了. 這樣経過4-5人, 輪到我時, 大便已經滿到連坐都不好意思坐下去了, 只好到外面的大型沒有門的長排毛坑解決了. 就這樣真是笑破肚皮. 聽說水是由山下挑上來的. 可見他們還沒有準備好接待外國觀光客.
在山上住一晚隔日一早到各處景點遊覽, 也去爬天都峯. 這個峯路很危險, 有心臓病或高血壓的人都不能去. 我自告奮勇不怕, 也去爬了. 的確山路很險, 有一處是很窄的小橋, 只有一邊有手扶攔桿, 下面是千丈深谷, 可以感覺到冷風由下面吹上來. 如果不小心掉下去, 絶對是無命. 從天都峯循另一條路下山, 玩得很高興 (除上廁之外). 離開黃山, 我們飛抵最後一站, 桂林. 桂林山水甲天下, 真是名不虛傳. 我們乘坐小舟, 沿灕江而下, 兩岸盡是奇峯怪嶺, 嘆為觀止. 在小舟上吃現煮的午餐, 午後不久到達終點, 陽朔. 在此有很多賣土産的. 看到好大的靈芝, 好奇, 買下帶回美國. 翌日整裝飛香港, 在香港住一夜, 解散各自回家.
3). 補記 – 2012-2013年: 第一次訪問越南.
2012 年十月一日, 應邀出席由日本油脂化學會主辦, 在長崎佐世保舉行的世界油脂化學联合會. 當主講(keynote speaker) 也是値得一提. 我們被招待住在遊樂園荷蘭村裏的豪華大酒店. 有很多國家總統或大明星住過的酒店. 演講圓滿成功. 滿華跟好友的妻子島田明子 天天在逛荷蘭村, 很好玩. 我們也去參觀原子炸彈紀念公園, 慘不忍睹. 也上小山俯覧佐世保的美國軍港. 會議後, 兩人去遊一個山中的温泉村, 呌做 ’嬉しの(Wudesino) 温泉’. 據說是泉質日本第一的溫泉. 住了兩夜, 像是遠離凡塵, 住在仙境.
2013年五月, 在美國油脂化學會年會認識越南Tay Nguyen 大學的Dung Nguyen anh 教授. 他對我的研究很有興趣, 要邀請我去他的大學訪問, 我答應了. 於是2014年春天與滿華同往胡志明市 (西貢). 在西貢我們參觀了戰爭博物館:美帝敗退時留下的一些遺物, 如戰鬥機, 坦克, 武器, 以及前美國大使館. 記得當時在電視看到那有名的, 直升機從屋頂平台, 搶救大使館人員的有名鏡頭, 在現場看了 真是感慨萬千. 他們還帶我們去郊外農村, 參觀越共的地下戰壕網路. 其入口掩蓋得無法被發現. 地下壕溝四通八達, 裡面有醫院,武器室,臥室等齊全. 酒吧女郎都是越共的情報員. 所以他們都預先知道美軍那一天要去那個地方. 所以美軍出擊時都看不到越共, 但是等他們走過之後, 越共才從地下戰壕出來, 從後面打擊美軍. 美軍常常被打得落花流水. 等美軍救援部隊要出來, 他們也知道, 又躲進地下戰壕. 救援部隊來時一樣看不到任何越共的蹤影. 這種戰怎麼能打? 難怪美軍打不贏而撤退.
我們從西貢乘小飛機, 約一個多小時後到達Buon Ma Thuot 市. 是在越南中西部的丘陵地帶, 靠近寮國邊境. Buon Ma Thuot 市沒有受到戰爭的破壞, 但是他們的生活水準還是相當落後, 跟我們二戰後的台灣差不多. Buon Ma Thuot市是越南咖啡集散中心, 來此之後 才知道越南盛產咖啡, 是僅次於巴西的世界第二大咖啡生產國. 所以Buon Ma Thuot 這一帶人民的生活水準是越南最高的 (此地還生產胡椒). Dung 教授說我們是越戰後第一位來訪的美國人, 雖然我是美國官員, 卻不像他們印象中的美帝 (軍人,白種人). 我們受到很好的招待, 第一次吃越南料理, 很簡單, 有很多生的青菜, 不是怎麼好吃, 但是還可以. 他們還帶我們到處參觀遊覽:有舊皇宮,還到附近山地部落, 過著很像台灣原住民古早的生活方式. 那位酋長有五位太太, 為了應付她們, 他自己釀造一種藥洒. 據說對壯陽非常有效. 被再三推銷, 我也買了一瓶帶回美國. 大學設備相當簡陋, 所有的教授都稱老師, 沒有一位正教授. 他們很滿意我的訪問及演講, 所以幾個月後由越南政府透過美國Fulbright 辦事處, 正式向華盛頓的總部申請要我以正式Fulbright 講座教授的身份, 再度去 Tay Nguyen 大學做一個月的講學. 這個申請被總部批准, 所以我於 2015年九月 再度去Tay Nguyen 大學講課 (給碩士及博士研究生授課並給學分), 。使我享受一個月不同的越南生活及料理.
4). 參加匈牙利歐台會 – 柯文哲的演講.
2013年8月16日參加在匈牙利華沙附近 Poznan舉行兩週的歐台會. 柯文哲也從台北來參加, 並且演講. 說他是228 受難家屬, 現在如何受到KMT 的迫害, 最後問大家對他想要參選台北市長的看法. 大家都鼓勵他參選, 我很感動. 演講後拉満華趨前與他致意、鼓勵, 並與他合照留念. 現在想起來, 才知道是受騙. 兩天會議後的旅遊是波蘭、㨗克、以及東德的12天深度遊. 在波蘭要進入㨗克的邊界小鎮, 車子在休息站停留時, 施忠男的貴重物品包括相機, 被人混上車偷走, 是一大遺憾. 其他都玩得很開心. 很多地方我們都已經玩過, 只有東柏林的牆是第一次看到.
2013年10月13日, 我們的第九屆ISBAB 年會在Piestany, Slovak Republic 舉行, 由在地的 Milan Certik 教授主辦. Piestany 離維也納不遠, 是共產時期共産黨頭子們的休閒渡假的地方. 設備很好, 有mud bath, 是一種享受. 會後參觀旅遊去看了山的地洞大鹽礦. 沒有看過、很壯觀. 也參觀了有名葡萄酒廠. 歸途很多人都順遊維也納, 這是我們第三次遊維也納. 好像遊幾次都不會厭.
5). 嘉義中學傑出校友 – 嘉中畢業一甲子同學會 .
2014年4月, 乘回台參加中興大學校務諮詢委員會之便, 於12日去嘉義中學參加校慶兼傑出校友頒獎典禮 (我被選上). 因係我們1954年班畢業一甲子 (60年), 乃同時辦同學 會. 我們於四月七日晚上抵台. 正逢太陽花學運如火如荼的時候, 覺得好興奮, 想去給他們加油. 那知當天學生己宣布要於四月十日退出立法院, 所以四月八日馬上趕去立法院看看這歷史性場景, 並順道給學生加油. 看到這場景, 慶幸自己有機會能親睹這個歷史鏡頭, 並看到這些熱情的年輕人, 覺得台灣似乎有救了.
四月十二日校慶當天, 上午8點報到, 典禮從八點半至十一點結束. 有出國後未曾嚐過的"唱國歌"及向國父行三躹躬禮, 真不是味道. 九十位傑出校友, 加上 400 位左右的歷屆傑出校友, 真是一個 大拜拜. 看了手冊, 才知道我們這一年班己有好幾位己於 15〜20 年前就被選上 傑出校友, 是我少見多怪. 在這慶祝典禮, 我們也是最年老的一群. 竟然也沒有提到我們一句, 真是一點也不敬老, 我們己成為被遺忘的世代. 典禮後提前到餐廳, 這是我們這一年班自然也是唯一可能聚會的地點. 桌上沒有我們這一年班的牌子. 只得佔用台北市校友會的桌子 (感謝俊雄收養我們成台北市校友). 果不期然, 我們這些老頭子也自動提前到餐廳來見面. 總共有17位. 我心機一動, 最好在其他人未進場前, 我們能照一張團體照, 以便回美後能向大家交差. 附上的團體照 (照片1). 這午餐的兩個小時是我們僅有的聚會時間. 雖然不夠, 也算 見了一面. 席間俊雄說 我們 三位班長, 一位死了, 只剩我一位能 function, 要我多多 招呼 同學們. 好像責任 又加重 了一些. 奈何身在美國, 鞭長莫及. 還有我覺得我們這些 老頭子, 很多身體行動不便, 雖想參加 但力不從心. 我也觀察到有些同學退休後, 己有盡量減少應酬、不管身外事的心態. 台北市校友團提前離開, 頼澄江為送陳唐山去新營也接著離開(我只好也跟著走), 真是一次很短暫的同學會. 對這些遠道從北美回來的同學, 我真有勸說他們回來參加的內疚. 傍晚頼澄江夫婦請吃鱔魚麵及炒鱔魚之後 (邀熊錦章作陪), 就趕往高雄義守大學, 聴取蕭校長以及他團隊給我作第十屆 ISBAB 國際會議的籌備進度簡報. 翌日趕回台北 再轉回美國. 就這樣 結束了這嘉中畢業一甲子同學會之旅.
時差還沒有完全恢復, 再過幾天五月三日, 我們又去德州 San Antonio 參加美國油脂化學會年會, 也是我侯氏”生物催化研討會"的第23屆年會. 每年我都招待約50 位講員與朋友晚宴.
因為經常在出差旅遊, 乘坐飛機, 所以三大航空公司我都有會員卡. 從1997年開始, 我盡量使用一家航空公司-聯合航空公司, 結果於2010年我使用聯合航空公司超過一百萬哩, 所以該公司頒給我終身金卡. 也就是此後乘坐該公司飛機時, 都可以享受機場的貴賓室, 使旅途更加軽鬆一些.
去年太平洋及大西洋往返六次, 今年的行程也跟去年差不多. Slow down 似乎都有困難. 退休吧, 天曉得!?
6). 歐台會巴爾幹半島之旅.
2014年9月12日參加歐台會巴爾幹半島12天之旅. 我們由匈牙利的布達佩斯出發, 経塞爾維亞 (Serbia), 馬其頓, 阿爾巴尼亞, 蒙特内哥羅 (Montenegro), 克羅埃西亞 (Croatia), 斯洛維尼亞 (Slovenia), 再回到匈牙利. 這裡風景最好的是Croatia, 現在是歐洲有名的渡假所在. 看到他們信仰不同, 相爭相殺, 兩次世界大戰都由這裡開始的!不是一個好住的地方. 二戰後因爲珍珠港事件, 美國迎戰, 所以目前的世界火藥庫變成在太平洋 (南沙群島) 群島.
2014年10月19日, 美日農業發展合作委員會 (UJNR), 今年輪到我們農業部主辦. 我們在Georgia 州立大學在Athens 的校區舉行. 是例行的會議沒有什麼好記的.
2014年10月28日, 笫十届ISBAB 年會在高雄的義守大學, 由該校校長䔥介夫主辦. 因為是第十屆, 對華人習俗有重要的意義, 所以経董事會同意特別允許回台灣舉行. 䔥校長辦得很出色.
2015年2月28日, 應芝加哥台灣同鄉會之邀, 作228 紀念會的主講(Keynote speaker).
7). 侯家兄弟姊妹 日本九州一週的旅遊.
2015年4月20日, 是由最小的弟弟在賓州開業的醫師, 景武夫婦招待的 “侯家兄弟姊妹” 日本九州一週的旅遊. 我們九對兄弟姊妹 (除大姐夫及二姐夫 己故之外) 從67到94歲, 一行浩浩蕩蕩. 我們專團的導遊稱我們是 “千歲團”, 因為大部分兄弟姊妹都精通日語, 使日本導遊、旅館服務人員以及其他旅客非常驚奇. 在有名的別府溫泉旅館, 我們的晚宴有芸妓獻舞, 我們也合唱很多日本名曲, 並且一起跳舞, 一起手牽手跳 ”東京音頭” 其樂無窮, 使旅館服務生互相走告前來觀看. 在我們宴會場外, 還掛有 “侯先生家屬御一同様” 的牌子. 大家玩得很高興. (照片2). 我們侯氏兄弟姊妹每年在台灣也一定有一次團圓. 都在中興大學的惠蓀林場或日月潭的民宿舉行. 我們喜歡唱歌. 在外一起合唱, 常引來不少觀眾.
2015年9月13日, 第十一屆ISBAB 年會在加拿大有名的Banff 舉行. 風景非常優美, 是我的第二次來訪(1996年我與吳文武同學在此舉辦第一次嘉義中學1954年班北美洲同窓會. 有台獨幹部邱義昌、葉國勢以及KMT 駐美副代表鄭文華一回參加. 你可以想像那個場合, 會是怎樣精彩, 我暫且不評論). 今年滿華沒有來, 她自己去參加歐台會, 土耳其及希臘兩個禮拜之旅. 她是學歷史的(台大歷史系), 所以希臘対她的吸引力太大, 美麗的Banff 她已經來過, 所以就一個人勇敢的去了. 雖然換飛機在巴黎出了小問題, 但是她玩得很開心, 反而是我覺得失去了這個好機會.
2015年11月15日, 美日農業委員會(UJNR) 輪由日本農水省主辦. 在石川県金沢市舉行. 我們美方代表由上野乘, 新開通的東北新幹線, 只要三個小時就到. 金沢市是台灣嘉南大圳之父. 八田與一的故鄉, 看到有紀念他的石碑. 金沢市又有小京都之美名. 因為它保留了很多傳統的工藝品以及古老的市街、庭園.
2016年5月1日. 美國油脂化學會年會在猶太州鹽湖城舉行. 有我例年的兩個Biocatalysis sessions 以及我每年主辦的晚宴(今年我請的客人有45位).
2016年5月20日, 參加蔡英文總統在總統府前的就職典禮, 當晩參加在台北賓館的就職酒會.
2016年10月17日, 第十二屆ISBAB 年會在香港舉行, 由香港大學的 Mee-Len Chye 教授主辦.
8). 應廣州暨南大學汪勇教授的邀請再次訪問中國.
2016年11月20日, 又得飛越太平洋. 應廣州暨南大學汪勇教授的邀請, 去訪問、演講. 這是第二次 (2013年11月7日也來一次), 對中國這些年來的進步, 印象非常深刻. 我於1986年(前述)以及1994年(帶六位外國講員去參加由糧油部主辦的硏討會)兩次去過中國. 當時中國還是相當落後. 但是30年後再度訪問中國, 非常驚訝他們的進步. 到處都是新的建設, 很多新的高樓大廈 (照片3). 一般百姓的生活水準也提高, 女人再也不穿灰色的長褲毛裝. 穿的是五花八門的美麗裙子, 還有很多穿迷你裙或褲的, 真為他們高興. 我也在華南大學以及農業科學院演講. 我們受到很高級的招待. 他們很有錢, 邀請很多外國學者專家來訪問演講. 他們接待方式分等級:一般教授級;院士級;以及頂級 (院士加上學會會長以上). 我們受到頂級的接待. 真是滿意. 我們也參觀了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墓, 黃埔軍校, 林則徐燒鴉片在河邊的紀念公園, 並且乘遊輪夜遊珠江, 在最高的樓房餐廳吃晚餐, 喝最高級的毛苔酒, 參訪孫中山的翠亨村, 去澳門附近的有名的温泉鄕. 印象深刻, 非常感謝地主的熱情接待. 並且贈送我 “暨南大學榮譽教授” 的頭銜.
2017年3月17日, 我們參加世台會主辦二週的 “南美洲豪華郵輪之旅” (Zaandam號) 由阿根廷的Buenos Aires 出發, 經Montevideo, Uruguay; Falkland Island; Strait of Magellan; Punta Chile; Glacier Alley; Ushuaia Argentina; Cape Horn, 到終點 Santiago Chile. 是一大享受.
根據ISBAB 的新會章, 年會每三年須回到台灣舉行. 所以第十三屆ISBAB年會於2017年10月20日在台中市國立中興大學舉行, 由楊長賢副校長主辦. 會議後的參觀旅遊是小山上的清境農場. 滿華不小心竟摔倒, 頭部及腳部都受傷流血, 送到榮總急救, 頭部縫了七針, 怕有腦震盪, 緊張了一個禮拜, 好在沒有腦震盪, 經一個多月才痊癒. 真是嚇了一大跳. 以後得更加小心.
9). 美國油脂化學會設立 “侯景滄生物科技獎”.
2018年5月1日, 美國油脂化學會年會在 Minneapolis Minnesota 舉行. 除了主持我列年的兩個Biocatalysis 節目之外, 鑑於我對 學會的長期貢獻, 美國油脂化學會今年新設立一個獎項的⋯” 侯景滄生物科技獎 “. 今年第一次獎由美國農業部西部地區研究中心的 Dr. Thomas McKeon 贏得. 我參與了頒獎儀式 (照片4). 老同學廖日嘉剛好家住Minneapolis, 所以也邀他們夫婦參加頒獎晚宴.
10). 從美國農業部退休, 83歲.
經経豪華郵輪旅遊之後, 覺得該好好享受餘年, 所以終於2018年9月1日, 83歲, 決定從美國農業部退休. 享受安靜一點的餘生!但是有一些事還是放不下:放不下自己創立的學術期刊BAB. 應該繼續做總編輯. BAB 継續在成長, 已經從八年前開始時的 每年300-400篇投稿論文増加到每年1,000 篇, 非得把它養得更大更壯不行.
2018年9月4日, 美國、日本兩國的油脂化學會舉辦聯合研討會. 由日本油脂化學會主辦在神戶舉行. 我是美方三位主辦者之一, 負責邀請四位資深講員, 一切旅行費用由美國油脂化學會負責. 我們安排住在神戶 港口的 ‘Merican’ 馬頭的高級旅館. 回想60年前乘香蕉船從台灣來日本留學的自己, 不也是在這裡上陸的嗎?不禁感嘆人生的變化, 無法預料!
2018年10月22日, 第十四屆ISBAB 年會由馬來西亞國家棕梠油總署主席Parseez 博士主辦, 在Kuala Lumpur 舉行. 國家棕梠油總署是馬來西亞內閣次長級單位. 有邀請很好的講員參加. 招待很週到, 享受回教文化的風俗習慣, 餐飲.
2019年4月29日, 美國油脂化學會年會在St. Louis 城舉行. 第二屆” 侯景滄生物科技獎” 由加拿大 Alberta 大學的 Randall Westlake 教授贏得.
11). 日本西海岸温泉之旅.
2019年9月20日, 笫十五屆ISBAB 年會在日本廣島舉行, 由廣島大學的Aki Tsunehiro 教授與京都大學的Ogawa Jun 教授合辦. 盛況成功也是不在話下. 會議後, 好友島田裕治夫婦(前大阪工業研究所所長)以及谷口肇夫婦(前日本農水省國家食品研究所所長)分別從大阪及東京趕來広島會合, 要一起帶我們去日本西海岸做三夜四天的温泉之旅. 老友相聚真是興奮!谷口博士知道我們夫婦喜歡温泉, 所以用心規劃要我們嚐試三種不同的温泉:海邊,湖邊,以及山中的溫泉. 我們從廣島出發経岡山轉乘橫貫日本東西岸的快速車, 沿途很美, 有湖, 有山, 有很多山洞, 到達目的地是西海岸, 島根県的出雲. 這裡是日本歷史神話中第一位天皇, 天照大神拉島造國的地方. 參觀了出雲大社 (Izumotaishia) 以及出雲歷史博物館. (照片5). 晚上住在海邊 Hinomisaki 的豪華日式Fuji Ryokan, 很貴, 但有吃到飽的海鮮大餐. 有龍蝦、大帝王蟹(King Crab) 腳、壽司等很多日本料理, 加上很多日本酒, 真是一大享受. 這裡的海岸線很美, 有沿海步道, 剛好有一颱風從旁邊經過, 海浪非常大, 是難得一見的奇觀. 浸泡在温泉裏可以看到外面大海以及黃昏日落美景, 這是海邊温泉的滋味.
第二天由出雲乗車到鳥取県的松江, 這裡有日本笫二大湖Sinjiko. 湖裏盛產蜊仔有名. 我們住在湖邊温泉旅館, Matsue Sinjiko Onsenn. 除了遊湖之外, 還去參觀了有名的松江古城. 傍晚浸在温泉裡可以欣賞湖景, 這是湖邊溫泉的情趣. 第三天由松江再乘小電車到深山中的さぎの湯溫泉 (Saginoyuso). 是在有名的足立美術館 (Adachi Art Museum) 對面. 這個美術館庭院造型非常有名,有春、夏、秋、冬 四種 庭院的造景. 雖然門票很貴, 但是美極了!這裡的温泉是在山中, 另有一番風味. 能夠享受到三種不同風味的温泉, 真是得感謝谷口老友.
記得跟老友島田裕治認識的往事. 於1991年我當JAOCS 期刊的編輯時, 審查他投稿的論文, 覺得做得很好乃邀請他來我1992年AOCS 在San Francisco 的年會, 我的Biocatalysis session 演講. 此後他毎年都有好的研究成果, 所以我每年都邀請他來我在AOCS 年會的 session 演講. 連續幾年下來, 他在日本變得很有名, 他很快從普通研究員升到股長、課長、主任、最後成為所長. 有政府提供的所長座車. 有一年他邀請我去他的研究所演講, 我説我懂日語可以自己乘新幹線從東京到大阪, 再轉乘環狀線到天王寺站下車,再叫計程車就可以到達他的研究所. 但是他説不行. 他一定要親自到大阪車站新幹線月台迎接我, 再坐他的所長車去研究所. 這樣才能彰顯這位訪客的重要性. 而且每每介紹我時都説“他今天之能到此地位, 都是侯博士的提拔”, 使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只能說都是他自己的努力得來的. 另一好友谷口肇也是有政府座車的階級. 談起此事, 在台灣也有一例. 同樣在1991年當我審查台灣蕭介夫論文時, 覺得他做得很好, 乃邀請他到AOCS 年會我的 Biocatalysis session 來發表. 這樣継續好幾年. 那知他在台灣也從普通硏究員升到所長, 最後變成一所國立大學的校長. 有一次在AOCS 年會上, 台灣來的孫露西教授 (台灣行政院長孫運璿的女兒) 半開玩笑的說, 侯博士眼中, 在台灣只有一個人就是䔥介夫, 都看不到我們. 我説不是了, 因為䔥介夫所做的研究剛好是我的 Biocatalysis 的範圍. 她以後也邀請我去台大演講兩次. 有一次在1996年, 我應邀去台大演講, 在餐會上剛好李登輝總統也來, 所以一起照相, 這張照片還登上隔日的中央日報.(照片6)
12). 日本賞紅葉的 “奧の細道” 之旅.
回台後, 我們又有了例年舉行的侯氏兄弟姊妹團聚, 今年又在日月潭湖邊的民宿. 我們通常包下整個二樓的四間客房加上一個很大很長的聚會室. 今年二月不幸失去了94歲的二姐, 所以只有4男4女及配偶參加. 我們照樣唱老歌、打麻將、聊天, 玩得很高興。不過幾天, 2019年 10月20日又回日本, 是參加大姐(98歲)子女, 鍾家的日本賞紅葉的 “奧の細道” 之旅, 我們一隊16人, 不夠組團, 乃允許旅行社安排5位旅客同往. 我們沿著芭蕉和尚的步道, 乘遊覧車從東京向北做一個禮拜的賞紅葉之旅. 沿途風景很美, 同時賞味詩人和尚留下的詩句, 另有一番風味. (照片7).
13). 我們這一代台灣人的遭遇與感想.
我們生在台灣, 是日本人, 看到日本兵的紀律與素質, 看到台灣的繁榮, 也看到日本人對臺灣人的差別待遇. 受到美軍每天的轟炸, 感到戰敗的屈辱以及不明不白變成戰勝者的喜悅. 也看到狼狽的中國兵的模様而失望, 看到中國派來的接收大員的貪污. 我們聽到大人在談論接收大員的胡作胡為. 日本人的土地, 建物, 事業都被他們接收為自己的或是國民黨的. 這些應該收歸國有, 人民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所以當時流行一個新名詞, “接收”. 我們小孩子也學著, 看到別的小孩有你想要的東西, 就把它搶來, 高喊接收!
我們也看到父兄輩因為不會講中國話而失業, 或被教育程度比他低的中國人上司欺負. 看到228 事件以及白色恐怖的殘忍野蠻, 服從父母再三的叮嚀:不能碰政治.
我們在台灣時所受的差別待遇以及痛苦, 雖然比我們的父兄輩那一代少, 但是現在想起來還是非常不甘心. 入學考試時的國文作文題目, 現在才知道吃虧很大. 這些作文題目常常是這樣: 我的父親, 我的家庭, 或是我的將來. 那些中國來的小孩不僅國文好, 而且有機會寫他們是如何隨蔣總統撒退來台的故事. 這麼一來, 考官 (都是中國人) 一看就知道是中國小孩, 一定給比台灣小孩更高的分數. 我們台灣小孩只能用數理科來贏回分數. 不僅如此, 港澳及華僑學生還有一定的加分. 難怪考進台大的學生, 中國人居多 (錄取率計算). 還有大學畢業後的高考 (要進入國家機關必須) 是省份分配名額, 所以台灣省只能録取很少幾名. 中國小孩憑他們的籍貫, 名額多所以有考必中. 這也是台灣青年出走的原因之一. 國民黨怕留太多大學畢業的青年在台灣不安全, 所以豉勵青年出國. 我出國後領悟到在台所受的歧視迫害, 參加台灣同鄉會 很多就成了黑名單. 我們在美國取得學位之後, 一定要找工作, 拼命的工作 因為我們是沒有退路的. 可是外省人 (中國人) 如果在美國找不到工作, 他們的父母會在台灣找一個職位, 迎接他們回去.
1980年代, 有機會與少我20歲, 來美留學的親戚聊天, 我提起228事件的慘狀. 他竟然說 真有此事?他不相信, 怎麼都沒有聴説過. 可見少我15歲以上的台灣人, 己經被教育成百分之百的中國人了!他們出生時已經用中國語文, 所以國文課或作文都不會吃虧. 他們知道參加同鄕會, 會變成黑名單, 所以不敢參加台灣同鄉會的活動. 他們看的是中國人的世界日報, 寒暑假還可以回台灣渡假, 跟我們的世代完全不同了. 反而是留在台灣的年輕人, 被壓迫得不得不起來反抗, 有黨外的種種抗爭, 使國民黨不得不解除戒嚴, 漸漸的走向民主.
我的同學有投靠國民黨的, 結果雖然比不上中國人, 起碼也得以升進到中央級大官如:鄭文華, 蕭天 讃, 江丙坤, 首席大法官翁岳生 (是我大學時代好友莊淑貞的丈夫). 也有對抗國民黨堅持台灣獨立的同學好友如 : 許世楷, 黃昭堂, 陳唐山, 蔡同榮, 羅福全等. 他們雖然受到黑名單之苦, 但是民進黨政府時也當過中央級大官, 大使, 或立法委員, 稍微還給他們公道.
我們是被遺忘的一代! 這是我們這一代所遭遇到的命運. 如果我不替我們這一代發聲, 我們的後代怎麼會知道?
14). 近況 – 展望未來.
我們兩老於2020年2月10日從新加坡逃疫回美後, 就一直禁足在家 到現在, 真是無聊.
2020年5月1日本來預定在加拿大舉行的AOCS 被迫取消. 第三屆侯景滄生物科技獎由日本京都大學的 Jun Ogawa 教授贏得. 只好用視訊頒獎. 我們的第十六屆ISBAB預定 在台灣舉行的年會也被迫延期到明年. 真是很不幸的一年.
我們的期刊BAB 繼續成長, 收到投稿編數年年增加, 從2018年的1,200篇到2019年的2,200篇. 所以於2019年夏天認命一位副總編, 是前中興大學副校長黄永勝. 這樣也可以做不久從BAB 退下來的準備. 同時也增聘了一些編輯委員, 現在総數是46位, 編輯顧問 15 位, ISBAB 學會董事 18 位, 都是我認命, 是好朋友, 分佈於全世界. 有這些人幫忙事情好做多了.
我們嘉義中學1954年班的同學已經半數凋零, 今年11月底老同學洪正同來Line 説, 他今年又蟬連全佛州網球公開賽老人組的冠軍. 真為他高興. 他是我嘉中、台大、以及嘉義網球隊的隊友兼主將. 來美後他還繼續打球. 洪正同夫婦(婦產科、太太是小兒科)都是醫生, 十多年前退休後搬去佛州全美最大的老人村(The Village), 完全融入美國人的生活. 同學中他是最健康的. 我們嘉中那班在北美還有一傑, 是畫家也是藥廠的高級研究員劉兆民, 值得一提.
我們的三個女兒: 思嘉, 思娟, 思寧 也都很用功, 不負我們的期望, 都畢業於長春藤大學 分別是: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Yale University, 以及Brown University, 其中一位是醫生. 我們有一位外孫女, 心怡 (Naomi) 現在就讀於康乃爾大學. 我們住在Illinois 州Peoria 市北郊的高級白人社區. 己経在此住了31年, 是我們一生中住得最久的地方. 有一英畝的庭院, 後院有17棵大樹(oak trees). 常有很多鳥類, 有時看到貓頭鷹、大鵬、以及美國國鳥白頭老鷹, 也有很多松鼠, 以及從後面環境保留地跑過來的大、小鹿. 這些鹿子總是吃掉滿華辛苦種植的花草, 每年都是跟他們375分配, 真是捨不得. 但是滿華不太介意, 還是每年種得很起勁. 說這裡本來是他們的土地、他們家, 是我們佔了他們的土地, 分一些給他們也是應該的. 社區的人都很友善, 斜対面的 Pat Louis 每年都有3-4次的隣居聚餐會. 對面隣居的 Karen 是很稀有的美國西點軍校畢業的女軍官. 她生有8位男孩子 很熱閙. 她知道我們的女兒都住很遠難得回來, 一定很寂寞. 六年前有一次在聊天時, 她提議讓我們認她的一個孩子當我們的乾孫兒子, 我説很好呀, 就這樣我們認了她六歲的笫七兒子Tristan 當我們的乾孫兒子. 每年小Tristan 生日時我們都給他禮物, 並且抱上來親一親. 從他十歲以後, 長大長高就抱不起來了. 我們想在此住到行動不便的時候, 再搬去養老院, 在養老院度我的餘年. 這是一位思念台灣的台裔美國人的一生.
今年2021 年是我們結婚60週年紀念, 滿華有感寫下, 三字台語口溜 : 六十年, 一甲子, 有夠久, 有甜甜, 有酸酸, 有苦苦, 人生路, 真歹行, 凡事來, 是挑戰, 用理智, 去學習, 去了解, 去接納, 大事來, 化小事, 小事來, 化無事, 傷心事, 放水流, 愛心在, 神同在, 神牽阮, 繼續行, 心感謝, 到永遠.
滿華在三重國小的級任老師是北京市來的, 所以她滿口北京標準國語,又是台灣最好女子中學, 台北笫一女子中學畢業, 加上台大歷史系, 所以她的國語在嘉義女中教書時, 可以說是最標準的. 出國後她學唱台灣歌, 學更多台語. 她說, 有時在欲睏前唱台灣歌, 常常幫助入美夢. 十多年前開始寫台語詩, 今日透早又寫了一首, 如下: 思念台灣, 唱台灣歌, 古早的歌, 唱出心聲, 聲聲句句, 句句聲聲, 消阮心悶.
我能夠做這些事情, 都得感謝愛妻滿華的相夫教子, 使我無後顧之憂. 尤其注意我每天的飮食, 使我能夠一直健康無病痛. 再過三個月就是我們結婚六十週年紀念日, 為了感謝她特別放進照片8, 以表達我從衷的謝意. 讓我以日文說:長い間大変お世話になりました. これからも宜しくお願いします.
最後想引用麥克亞瑟將軍在美國國會作證時說的話, 作為我的結語:老兵不會死, 只會褪色!
寫於 Peoria, Illinois. 2021年1月8日。
照片2: 侯家兄弟姐妹千歲團日本九州之旅, 於別府溫泉.
照片3: 廣州閙區的高樓大厦, 2016年11月5日.
照片4: 美國油脂化學會第一届‘侯景滄生物科技獎’ 頒獎典禮. 由生物科技組主席 Jun Ogawa 教授 (右1) 以及獎金贊助者日本 Nitto 藥廠的代表 Kohey Kitao (左2) 共同頒獎給予Thomas McKeon。侯景滄(左1)觀禮.
照片5: 與老友島田(右1)及谷口(右2)在日本西海岸的出雲大社.
照片6. 1996年應邀去台大演講, 在餐會上剛好李登輝總統也來, 這張照片還登上隔日的中央日報.
照片7: 大姐日本”奧の細道”賞楓團部分團員攝於山形県銀山溫泉.
照片8: 與愛妻滿華參加大姐”奧の細道”賞楓團2019年11月攝於十和田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