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SARS 抗煞總指揮李明亮的心路歷程
作者 李樹人
自序：記憶拼圖留下歷史
李明亮（財團法人歐巴尼紀念基金會董事長）
一晃眼，SARS ( 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迄今已經五年多了，或許不少人已忘記了當時聞煞色變的驚恐場景：只要有人一咳，周遭民眾無不掩鼻，快步離去，全民陷入風聲鶴唳的恐懼之中。五年來，不少人撰寫相關 SARS的文章，但似乎都不完整，有些甚至不正確。
這幾年來，許多朋友都希望我能寫一本回憶錄。但我一直不認爲，在這件事我有資格寫回憶錄，我真正相信，我是一個極平凡的人，SARS給我一個機會做一件一個知識分子應該做的事。說白了，自己並沒有什麼了不起。最近因爲SARS已經過去五年多了，歐巴尼基金會想要有更完整的紀錄，不少友人勸我把我的那一部分寫下來。
但我只寫了兩三頁，就提不起精神來。我隨即發現，隨著時間流逝，我對SARS的記憶，也越來越淡，如果真得要寫什麼，就必須趁早。幸好，我有寫日記的習慣，對於當時抗煞防疫的過程情節，還有所本。只不過，當時抗煞，實在太忙了，日記所記載的內容常有疏漏之處，且不是每天都寫，日期、時間地點可能有些出入。但還是可以成爲撰寫回憶的重要依據。最近詳細閱讀日記，部分內容竟然自己也真的模糊了。
SARS結束之後，行政院成立了歐巴尼基金會，我也被任名爲基金會董事長，基金會最近著手整理當年參與抗煞的人員資料及相關過程，促使了我靜下心回顧此事，這也是我寫此書的原因。
這場抗疫戰爭從開始到結束，只有短短兩三個月，但對國家、醫界、公衛學界都有深遠的影響。根據學者統計，SARS對國家經濟影響高達數百億元，中硏院社會所硏究公布台灣社會消費減少了 233億元，財物損失高達了162億元。但我不知道，也沒能力去估算確實的數目字。
事實上，連SARS死亡人數也有爭議，甚至自我矛盾。到底有多少人中煞，多少人過世，也沒有一個確定數目。由於診斷標準不斷地被修改，連台灣向世界衛生組織(WHO)的通報數目也前後不一，因爲在SARS爆發初期，WHO對SARS也沒有一個確定的診斷標準。
加上病情發展需到一定程度，診斷才能確定。有些病人死亡原因並非是SARS所引起，而是其他疾病，如高血壓、糖尿病，在SARS期間疏於照顧而死亡，這些死亡的人該怎麼歸類呢？所以數目一直在修正。因爲，診斷標準一直在改變，光是suspect（疑似個案）、probable（可能個案）、pending（未決個案）等人數的前後不一，自我矛盾，確實讓人覺得一團亂。
其中主要原因是未決個案的累積，當時衛生署疾病管制局長陳再晉，他是一名很優秀的胸腔內科醫師，很堅持己見，不輕易相信其他專家的診斷，每個病例都要由他審查X光，才做最後的確定。但他又沒有足夠時間親力親爲，以致病例人數會是釐不清
我接任不久，見情況不對，請他在一個星期內解決此事，不能再拖延下去，在專家學者的協助之下，共同討論確定分類未定個案，這件事總算才順利解決。不過，到了現在，似乎連死亡人 數、感染人數都還有爭議。
SARS官方有不少官方記錄，中央健保局也有完整的紀錄「SARS防治工作報告」，一整套、共有十多冊。疾病管制局也有「抗SARS關鍵記錄」及一部完整的論文集（SARS in Taiwan —One Year After the Outbreak）。衛生署也製作了一本「台灣抗 SARS紀實」。不同單位、不同的人，從不同的角度，自有不同的看法。寫這本書，目的並不是要追究責任，也不是要爲歷史下定論，而是要檢討從過程中學習到什麼。書中內容不可能百分之百的正確，因爲一半憑記憶，一半靠著日記，主要爲當時的個人感覺。但身處混亂中，人都會有情緒，不代表總指揮所說的，就是最後結論，也非絕對的真理。
此書還有很多疏漏之處，例如，SARS初期，與WHO交涉的過程，陳再晉曾向世界衛生組織發出了至少五封信，這些我都沒有參與。SARS結束之後，我即離開團隊，衛生署在事後也做了不少所謂「後SARS」時期的重要改造工作，讀者若是有興趣，則需另找文獻。總之，台灣醫藥界、公共衛生界在歷經了這一次浩劫之後，可說是「打斷手骨反而勇」，也使得我們對未來更有信心。
本套書結構分爲兩個部分，一部分爲本人的回顧部分則是當年有關人物的採訪。在我的部分，大略是依照日期做縱式回顧，遇到特殊事件，則跳躍日期，所以會顯得有些亂，因爲我想 不出來更合邏輯的表達方式。
此書另外一個目的就是感謝及紀念當年曾經一起抗煞，並肩作戰的伙伴們，讓所有國人知道，就是有了他們的奉獻、犧牲，台灣才能安然度過SARS—劫。如果其中漏提了某些人，還請包涵。如果我的言語失真或有不敬之處，敬請原諒。
最後我要感謝最要感謝的人——我的內人廖雅慧，當衛生署長，她是背後推手。任SARS總指揮，她也是背後的推手。在 SARS期間，每天回到家，雖然只有幾小時，她總是把一切事情處理得很好。每天回到家，都是累到話也說不出來，她鼓勵我繼續撐下去。SARS末期，也是她說「讓我們回家吧——花蓮」。
Posted in 2015/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