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座山擋住去路時

作者：李彥禎

I.
很多初到南加州爾灣（Irvine)台灣基督長老教會(ITPC)作禮拜的人，第一眼常會被一對手牽手、腕勾腕丶狀極親密丶形影不離、端莊儒雅的夫婦所吸住，因為台灣老夫老妻的人多較保守多「驚見笑」丶「驚歹勢」，很少在公共場所如此勇敢丶大方展示。

林豊仁是物理博士，因眼瞎需人扶出扶進，甚至餵食，而他太太吳瑞惠就是他的眼睛、他的手指，而她就是大名鼎鼎吳西面的親妹。吳西面n三十多年前，曾為促進台灣早日成為民主自由獨立的國家，而慷慨創辦太平洋時報，並且鞠躬盡瘁，悲壯早逝。吳瑞惠不但外秀內慧，而且似乎?繼大哥吳西面的許多特質優點：豪爽丶慷慨丶熱忱、平易近人、又多才多藝，能唱能文。當年，林豐仁如無「二步七仔」（註丨）恐怕無法，異軍凸出，鶴立雞群，獨得隹人芳心。

1971年，林豐仁來華盛頓DC攻讀博士學位時，吳瑞惠也帶一歲多的女兒Amy來陪伴四年，然後學成回台教書。 1986年，林豐仁的左䀶網膜剝離沒有救好而盲。所幸，右眼尚能使用而能繼續教學。1992年右眼也剝離，好在此次得到醫治只是視力變差了，仍可教學直到2001年屆時退休。於2006年才搬到美國南加州長期定居，2008年再搬進聞名的人間天堂：「那久那有村」（Laguna Woods Village一LWV) 。他們搬到這裹有如魚得水，使他們的退休生活變成多采多姿，充滿了活力。因為，這裹四季如春，節目丶活動很多，而不必每天呆在家，坐擁愁城，抱憂等死。他們常早上攜手到租來的菜園一起工作：拔草丶整地丶除蟲、澆水，享受新鮮的空氣，溫馨的朝陽，看看朋友丶聊聊天，如有收成，再送給朋友分享成果，其樂無比；兩人都喜音樂，因此參加各合唱團，如教會的聖歌隊丶台灣同鄉會合唱團，外地的半音合唱團丶聖樂團等（吳瑞惠是女高音的主柱，可以盡展歌喉，舒放內心的感受，而林豊仁則「婦唱夫隨」做忠實的聽眾及護身。）。因林豊仁無法開車，凡出門都靠得吳瑞惠開車。有一個晚上，他們到三丶四十哩外參加演唱，因吳瑞惠新裝的心律調整準器，頻率沒有調好，在演唱中被電擊（註2），幸好回程臨時找到有人幫他們開車回家。吳瑞惠是教會的長老，常帶領崇拜，而林豐仁則有時主持生活座談會，或參加查經班及會外話仙班的硏討會，並且常常把靈巧手拆的四方紙盒送人做餐桌盛骨刺殘菜之用。此外，吳瑞惠常志願當長青教室演講會的紀錄。她文思的敏銳丶文筆的穩健丶動作又迅速，常於會後一二天內便完稿刊出，贏得至高的歡迎丶感佩。換句話說，兩人皆非常忙碌沒有時間做無謂的浪費，但永遠有時間把愛心才藝擠出造褔人群、榮耀尊崇的上帝。

II.

教會裏有一對極令人敬愛的夫婦。先生是藥劑學博士，極為忙碌，常在台灣丶支加哥兩地及世界各地跑。因太太喜靜丶內向，不喜歡搬動，因此，夫妻時常分離獨居。約一年多前，不知何因，太太突然頭垂不挺，人漸消瘦，寡言失憶，生活起居需人照顧。先生一話不說，馬上辭台灣的教職回來全心全力照顧。他説他必須及時補償以前對她的虧欠。這是很耗身心體力的工作，特別年齡已不輕。別的不說，僅說扶進扶出，服侍三餐起居，就叫人吃不消，何況要常上醫院看醫生？幸好，有一群極熱心體貼的社區居民包括林豊仁丶吳瑞惠，聞訊立即主動出來排班輪流陪伴照顧。林豊仁丶吳瑞惠除了大力鼓勵更多人參與外，兩人也常帶一些可開胃的菜肴，陪伴一起吃飯聊天。林豐仁常於飯前把摸索自學而來的按摩術，現買現賣應用到病人身上，從頭到脚，溫柔耐性地按摩使她感到混身適暢，開始有説有笑。林豊仁順勢鼓勵説：「我可感覺到妳似乎長胖了，應該繼續努力。妳會更健康丶更美麗。」她聽了很高興，笑著説她一定照辦。男主人為了促進她的食慾，確實下了一番苦工努力燉出最香嫩的上等牛肉，拿手飯前飯菜丶飯後甜點。客人不但享受一頓豐盛的晚餐，也學到不少新的烹調術，真是一舉數得，偕大歡喜。

先生的細心丶溫柔丶體貼，朋友的溫暖、誠懇丶關心，終於使病了一年的太太，逐漸恢復健康，比以前更快樂怡人，最重要的是她已重回教會，再度回到人群了，拾回昔日的歡笑。
愛心真偉大，可治百病！

III.

林豊仁丶吳瑞惠從來沒想到他們會有一個「同志」的女兒，Amy. 她從小就不喜歡穿裙子，舉止言行像男生。但她從未覺得有什麼差錯，直到上了加拿大大學，才察覺自己性向的不同。有一次暑假與家人相聚時，神情凝重的要告訴家人一件事，開場白花了半個小時都無法啟齒，樣子引來失笑，弟弟慎重提醒可能需認真面對，接著Amy明白表明她的性向。當時，民風未全開仍極為保守，大多認為同性戀是罪惡丶可恥不能接受。林豊仁丶吳瑞惠聽了一時震驚，但他們四人冷靜丶開誠佈公地討論。他們一致告訴Amy，無論如何，他們會開始認識了解「同性戀」，也會毫無條件地支持她。曾經有位著名的精神科醫生又是牧師指出聖經指責同性戀的不是，是因那些人行為乖張、失緖的性行為，而不是單純因有同性戀傾向的關係。她非常感激家人的諒解及支持，使她心頭大石挪開，從此，她的心靈開朗可以勇敢地面對世上的種種。

經過幾年追尋，Amy終於認識一位志同道合丶極心儀的日本的女同志Izumi。她極為優秀，多才多藝。她除了大學獲音樂治療學位外，更獲得心理丶社會等碩士、博士學位。年紀輕輕便得加拿大多倫多大學永久教職 tenure的榮銜。數年前她們皆雙方家長（Izumi的父親（也是大學教授）的同意及祝福而正式結婚。婚後她們也企盼像一般人能有小孩。Izumi先試人工受孕數次未成，最後才由Amy一試而成，生有一男嬰。雙方家庭及朋友都非常高興，並衷心祝福她們。她們不久前曾帶很健美丶可愛小男孩到ITPC來跟大家見面，並接受到很自然丶溫馨的歡迎及讚賞。她們全家也都非常輕鬆丶喜樂。事後，林豊仁丶吳瑞惠在教會公開分享他們的心路歷程及感想。結論是：同性戀不是疾病，不應該無端被歧視丶排斥或打壓。瞭解丶包容丶接納是解決彼此困擾丶不安丶敵對最好的處方。像ITPC對待Amy，Izumi全家的態度就是最公平最合人權的方式。

在人生的旅程上遇到有座山頭擋在途中時，是勇敢繼續向前推進？或繞道而行？或止步不動？甚或向後轉倒退？這完全是自己的抉擇，並承擔一切的後果。上面的例子似乎都走上正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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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1 : 早時因治安不安，要過西螺溪沒有像「西螺七崁武術舘」的武藝是呣敢來。

註 2：吳瑞惠有異於常人的內臟異位的現象，即心臓偏右非偏左。如進醫院前必須讓醫生明瞭，免得糊塗醫生開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