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7. 那年夏天/蔡淑媛(翠屏)/01/2021/Life/生活

 

今生今世─序翠屏《那年夏天》

 彭瑞金

  《那年夏天》是翠屏自一九九七至二○一七年,二十年間的散文作品結集。這期間,她從一個意氣昂揚的、在異國他方獨立奮鬥的Mandarin Chinese、公立高中教師,到退休後繼續為旅居異邦的同胞後裔的母語傳承奉獻心力,一方面審視身邊周遭的學生、同事、同鄉乃至異邦人士,記錄近半世紀的「在美」際遇、見聞,一方面,她又像望鄉的遊子,有那如葛藤般糾結的鄉親、鄉情記掛,幼時的玩伴、同學、師長、文友、親人、自己,以及故鄉景、土地情的繫念。有幸先睹為快,讀畢不覺莞爾,心想翠屏心境已老,老人開始懷舊、憶往,細想才知不然。二十年前的翠屏,還是盛壯,何老可言?

誠然,空間的距離會拉長人的記憶,但翠屏的人生紀事、記人、記物,省思才是重點。翠屏的文學出道甚早,中學生的時代就開始投稿,坦白說,翠屏是出發在一個以美文為散文的時代,很少的美文是言之有物──盡在虛無飄渺間。不同於時的是,翠屏大學畢業後就投入職場、教學、結婚、生子,一九六九年携同二子赴美依親,至今年已滿五十年。臺大外文系畢業,在臺灣的中學擔任英文教師的翠屏,能在照顧兩名幼子、相夫持家之於,取得美國休斯頓地區的公立高中教職,一手建立Mandarin Chinese教學的「權威」,本身就是非常感人的人生勵志故事。翠屏無意如是炫耀自己,反而更像是以這個教學領域的園丁自許,把行文焦點放在自己扶植成長的一株株幼苗,這也是旅居美國半世紀、最有資格稱作臺美人作家卻沒有臺美人作家的「氣味」的特例。自始以來,翠屏就不以居住美國視為自然而然的理所當然,在她的筆下許多臺灣人在美國領土上的生存故事和住在臺灣島上的臺灣人的生存故事,並沒有兩樣,只有用心、認真生活的人和投機取巧、不用心不認真生活的兩種類別,或許要到美國生活的臺灣人,尤其是立志移民或因留學而羈留的第一代,除了認真努力、打拚,恐怕還要多一分堅忍不拔的韌性。

一九六○年代的臺灣在美國的留學生,學成之後留在美國就業、成家的,算是戰後臺灣美國移民的先行者,固然不乏有人在學術領域、科技領域出人頭地,成就卓卓,成為北美社會的佼佼者,也不乏長袖善舞,經商、創業有人,擠身富豪之列,更有人在藝術的領域出人頭地,絕大部分都是要比原生北美人付出加倍以上的努力,才能在此立定腳跟或融入無間。比例上堪稱微量的臺灣人要在龐大的北美社會生活生存下來,放棄自己融入他邦,看似是最便宜的行事,但要徹底忘記自己的母土、母語,鄉情、鄉愁,又談何容易。旅居美國超過半世紀的翠屏,做的是在異邦他鄉最艱難的工作──在佈滿星條大旗的美國國土上,為臺灣文學插旗。不管你同不同意,Mandarin Chinese雖然不是臺灣人的母語,卻是不同族群的旅外臺灣人可以共同牽動母土故鄉的一條思念的心索。翠屏携子赴美和夫婿團聚那一年,距離美國種族衝突的高峰──小岩城事件,也只是才過去十二年,僅憑一人之力要在這裡為臺灣的文化插旗牽索,不但勇氣可嘉,決心意志尤其感人。作育的不論是在美臺灣人的下一代、小留學生、華裔、韓裔子弟,甚至是美國的年輕人,心索牽動的,還是翠屏自己的母土鄉情的臺灣以及臺灣文化。我相信翠屏一代赴美的臺灣人,在臺灣受完大學教育,當過老師,結婚生子之後再離鄉背井,在戒嚴時代,在資訊不是十分發達的年代,或許鄉語是唯一疏濬鄉愁洪流的管道。我相信她當年獨力、默默修築的管道,在臺灣解嚴,也通向了臺灣人真正的母語。

我和鄭烱明醫師在二○○一年的八月下旬,應洛杉磯及休士頓兩地的同鄉會邀請前往訪問,十分驚訝,兩地的臺灣同鄉都自力購置了「活動中心」。手邊沒有洛杉磯活動中心的資料,當時聽聽也就忘記了。海外臺灣同鄉為了保存臺灣語言、傳統、文化,都設有基金會。翠屏個人的奮鬥在一九七五年就有了成果,她在德州休士頓的Bellaire High School開設選修的漢語課程。十年後,休士頓同鄉成立「休士頓臺灣人傳統基金會」,並買下一萬平方公尺(約二百八十三坪)的平房建築,作為休士頓臺灣人活動中心。有了同鄉的聚會點之後,更進一步把寄人籬下的臺語教室,在這裡成立「休士頓臺灣語文學校」,醫生、工程師投入編教材、負責教學,只為了保存自己的傳統。翠屏筆下旅居北美的臺灣人為了保存母土的傳統文化,都有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無私無我的奉獻。翠屏沒有英雄主義不特別強調自己,都把榮耀歸給同鄉,但這些紀錄性文字卻不由自主地透露,如果不是全力投入、深入其中,又如何能了解這些?

翠屏的《那年夏天》,讓我想起和烱明兄一起造訪休士頓的「那年夏天」。它讓我深刻感受到和翠屏同時代的北美臺灣僑民對故土臺灣的摯念,是如何的令人心動和心痛。雖然沒有人、包括翠屏的筆能具體說出那樣的繫念、摯念是怎樣的感覺,但那是一種一提到臺灣就會牽動全身神經的顫動。它也讓我想到,那年六月,阿扁總統出訪休士頓,臺灣同鄉會在一家牛排館歡迎他,我們去的時候,他們也帶我們去那裡用餐,店家知道我們是臺灣去的,還特地拿出為阿扁總統特製的漢文菜單送給我們留念。可是休士頓同鄉卻只輕描淡寫地告訴我們,他們是如何勇毅地對抗中國人以及臺灣去的一些假中國人的叫囂、取鬧、正如翠屏筆下的這些故人故事。她總是把那驚濤駭浪的一面輕輕帶過,筆下顯露出來的都是經過歲月沉澱又沉澱的平靜無波。的確,再強再大的人生風浪,經過了就是往事,回想今生今世,年輕時候的所有摯念,都可以成為繫念。

二○○一年「那年夏天」對我也特別值得記念,我因學校開學在即,烱明兄和我在九月十日從洛杉磯返臺,我們還在飛機上的時候就發生了震驚全世界的九一一事件,回到家裡看電視才知道。如果晚半天啟程,我們恐怕得滯留美國半個月才能回來。正式的訪問行程結束後,翠萍夫婦還招待我們二人到聖安東尼奧城旅行,烱明兄和翠屏恐怕至今都不知道,我那時不但是NBA迷,還是馬刺迷,馬刺才在前一年(一九九八─ 一九九九球季)首度封王,下榻的飯店正面對馬刺封王遊行的聖安東尼奧河。飯店弄巧成拙,弄錯了我們訂的是禁煙房,房間裡卻是聞到濃濃的煙味,只好換到非吸煙房,換了房間,房間就看不到河,飯店除了房價打折,還送了我們遊河券。想到翠屏不免憶起這些往事,雖然和她的大作出版無關,卻是一段可資記念的文學緣。

文學之夢 ─序翠屏散文集《那年夏天》

鄭烱明

    《那天夏天》是翠屏繼《往事知多少》(1996)和《與風水幾度相逢》(2001)之後的第三本散文集。不過,如果連在赴美前於台灣出版的《湖山一片雲》(散文、小說合集,1967)也算的話,則是第四本才對。

在中學時代,翠屏即喜歡閱讀,舉凡古今中外的文學名著(包括詩詞、散文、小說),只要能拿到手,她都拚命地閱讀。正如她在序中所言,母親即使在照顧八個孩子和協助父親的藥局業務之下,從早忙到晚,卻總是看到母親「依窗晨讀」的畫面,而永遠印記在心。

之後,她在大學(台大)時代,即經常在《新生報副刊》、《聯合報副刊》、《皇冠》、《台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寫稿。當時《皇冠》主編唐貿翔先生還鼓勵她寫長篇小說,可惜因結婚、生子,又計劃赴美與先生闔家生活,而沒有往小說方面發展,否則,翠屏可能是一個出色的小說家呢。

翠屏於1969年9月赴美後,先居住密西根州立大學的大學城,留下了「蘭欣風情」的〈五月春〉、〈楓葉情懷〉等五篇文章(收入《往事知多少》)。四年後,先生獲博士學位,遷居休士頓迄今。

1975年,一個偶然的機會,翠屏應聘於德州休士頓一所有名的公立高中Bellaire Senior High School,創設漢語課程(Handarin Chinese as foreign language course),直至2007年退休。在長達32年的教育生涯中,由於教學認真,使漢語課程成為學校引以為傲的語言課程。在生活穩定後,翠屏有較多的時間思考。於是,她從新提筆。

我已忘記何時和翠屏認識,只知道由於她出身於高雄縣洘潭寮(鳳山一帶),在高雄就讀中學,又曾住過高雄市三民區三鳳中街,因此,倍感親切。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她在《文學台灣》發表的第一篇作品應是〈洘潭寮的一朵花〉,刊於第12期(1994年10月)。之後,便成為《文學台灣》的常客,陸續發表作品。

記得高雄文學館成立不久,文化局委託文學台灣基金會蒐集、整理高雄作家的資料,我便將她列入、介紹,在館內展示她的作品。有一年她回高雄,我特別帶她去看,她很高興地說,她的故鄉沒有忘記她,下次如果與孩子回來,要帶他們來看。

2001年9月,我與彭瑞金應洛杉磯台灣人聯合基金會和休士頓台灣傳統基金會之邀赴美演講。休士頓部份即是她負責聯絡。在休士頓的台灣人活動中心演講後,她和夫婿蔡丁財先生,還特別招待我們到San Antonio(聖東安尼奧)等地。戒嚴時期,蔡丁財先生曾因積極參與當地台灣同鄉的活動,被列為黑名單,即使母親去世也無法回來。

《那年夏天》計收錄33篇文章,有人物回憶,如〈忍者桂〉(寫許阿桂檢察官)、〈長留遺愛在人間〉(悼念李雅彥醫師)、〈追憶一位致力台灣語文文化傳承的友人〉(悼念黃智舜先生)、〈謙謙君子,扶仰無愧〉(悼念王照光先生)、〈五十年友誼話從頭〉(懷念歐清南教授)等。翠屏到美國的年代,正是台灣同鄉在美國最活躍的年代。這些同鄉在異國為了保存台灣文化與關心國內的民主運動,付出了很多心血和代價,也發生了許多感人肺腑的故事。翠屏在書中所寫的經歷和感受,只是七○、八○年代海外同鄉為台灣無條件付出的一部份。

除人物回憶之外,書中尚有不少有關教學生涯所發生的故事,〈為匪宣傳〉是比較特別的一篇。寫翠屏為教學、在教室放映二戰後初期的中國紀錄片,而被學生家長舉報宣揚「共產主義」的荒謬故事。〈紅葉‧白雪‧第一顆聖誕樹〉,寫因為初到美國經濟拮据,為了應付就讀幼兒園兒子的同學來訪(學校報紙記者隨行採訪),在家裡佈置聖誕節的往事。

〈永遠的校長〉,是寫初三時她被同學帶到雄中王家驥校長的宿舍作功課,以及多年後(1980年代中期),王校長赴美旅行,在異鄉重逢的故事。因為我是雄中人(1960至1966,初、高中共讀六年),讀來特別有感。王家驥校長是當時全台灣被公認為最傑出的中學校長之一,桃李滿天下。我就讀時,盛行他大義滅親,嚴厲處罰他違規的兒子,後來翠屏當面問王校長,證實是「傳言失實」。

〈那年夏天〉,是一篇難得的文章。二○一一年夏,翠屏與朋友從休士頓開車到德州南端近墨西哥灣的Corpus Christi城旅遊,參觀一艘改成海軍博物館的航空母艦,竟然看一塊鐵牆上掛著文告,說明這艘航空母艦曾於1943至1945年,載著B29轟炸機,轟炸馬尼拉、呂宋、琉球和Formasa。翠屏寫著:

 

我眼淚逐漸流滿淚水,朦朧的視覺無法看清也失去讀完全文的興趣。我胸口緊繃,腦海被轟作響。五歲那年夏天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飛機從哪裡來又回到哪裡去?六十年後在離島國台灣如此遙遠的海角,無意間找到了答案。就是這艘航空母艦,就在我腳底踩踏的巨大甲板上,B29米國Hi-Koh-Ki(飛機)凌空飛去轟炸Formosa─我魂牽夢縈的故鄉。

此時的我百感交集,如見故人?如遇宿仇?紛亂思緒竟分不出是喜是悲,惆悵迷惘間,前塵舊夢、童年往事熙熙攘攘,爭先恐後湧上了心頭。……

這一段命運的奇遇,翠屏以真誠的文字道盡了人世間生命的無常和感嘆!

《那年夏天》散文集還有一個特色是,文中常出現台語的單詞,如「歹代誌」、「手eng襞(bih)」、「閒仔話」、「歹勢」、「耗呆」、「透早」、「霧煞煞」、「起痛」、「恰查某」……等,無法一一列舉。

翠屏之所以故意這樣寫(以前兩本書皆無此寫法),我猜有兩個原因,一是她認為要這樣寫才傳神;二是怕久未用母語,會把它給遺忘吧。是不是如此,只有由她來說明。

作為一位散文作家,翠屏沒有什麼偉大的企圖,她只是書寫她活過的時代(包括二戰末期的非常體驗),從青春到大學時期,她熟悉的親友多彩多姿的生活面貌。1969年赴美後,她一方面記錄了在美國高中任教的校園生活點滴,一方面也不忘書寫對旅居美國的台灣同鄉,這群不忘自己的文化,出錢出力,熱愛故國的感人故事。將這些難得的生命回憶,以文字將它保存下來,她就心滿意足了。因為她說:「我無法遺贈給他們昂貴的鑽石珍珠與財富,但是遺傳給他們的閱讀興趣,卻是人間的無價之寶」。(見書序)

我在此誠摯地祝福翠屏和她的家人,因為文學,讓我們認識,因為文學,讓我們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更因為文學,讓我們擁有共同的夢。

─二○一九年十一月十五日寫於高雄

         往日情懷~~《那年夏天》散文集〈自序〉

大兒子一家住在Southlake City~位於Dallas,Texas市郊的新興小城鎮。從Houston西南區開車前往,大概需要五個小時的車程。一年總有幾次,我們開車前去探望。每次出去吃晚餐的時候,我那個正在高中就讀的大孫女Natalie,總是拿著一個超大的手提包。裡面裝放的,不是一般青春少女隨身不離的口紅與眉筆等化妝品,而是一本大大肥厚的文學著作。

在餐館等待侍者前來帶位的空檔時刻,她總是離開我們一圈人,獨自走到餐客較稀的角落,從手提包裡拿出書本開始閱讀起來,神情專注地融入了書中主人翁的喜怒哀樂之中。

我拍拍身旁兒子的肩膀,指著大孫女的身影告訴他~~你沒有機會看到我這個老媽Teenage 時代當一個「書癡」的模樣,看看她吧,她就是當年我的翻版。Natalie進入了Cornell University(康奈爾大學)之後,主修「English Literature」,走上了與我同行的文學路。問她將來的志業,她說~I hope to be a writer。

其實,我這個兒子也是愛書成癡的人。從小學一年級學會認字(英文字)之後,一路走來,就與書籍結下不解之緣。由於廣泛的閱讀,他初高中時代的作文都受到老師極大的讚揚。雖然他的專業選擇了醫學,但至今並未改掉或冷卻這份喜愛閱讀文學書籍的習慣。

大兒子夫婦兩人養育三個孩子。他除了全程奉陪孩子的成長以及學校內外的活動,還要專注於自己病患的治療與照護。這些責任與工作用去了他幾乎所有的時間與精力。但每天臨睡前,他還是勉強擠出剩餘不多的休閒時刻,翻閱幾頁書。回首來時路,我曾笑問他,會不會因為辜負了初高中英文老師的期待,沒有成為專職的writer(寫作者)而感到遺憾?他笑著回答~~不會。因為看書比寫書容易多了。

如果說我們一家三代都是書癡,還是不算完整,真正喜愛看書寫作的,應該是我的母親。母親除了養育八個孩子,還要幫助身為藥劑師的我的父親經營藥局的業務。從早到晚總是看到母親裡裡外外忙個不停。但是母親並未因為忙碌而放棄閱讀的喜好。經常看到她倚靠在我們居家二樓的窗戶,迎著清晨旭日的陽光翻閱著書冊。這幅【母親依窗晨讀】的畫面,已經成為我今生今世,記憶的版頁上刻骨銘心的印記。

母親不但喜愛看書,更勤於寫日記。日治時代高等女校畢業,日記上滿滿是以日文寫下的心情記事。等到我們稍微長大,國民黨政府來台統治,她為了與八個子女有更好的溝通,開始自學中文。她少女時代勤學的【國語】是日語,到1950年代以後勤學的【國語】就變成了中文。夜闌人靜,看到母親在燈下努力翻動字典,辛苦地寫著日記,當時年輕的我認為她在浪費睡眠的時間。母親過世至今三十年,那一大疊日記舊冊,飄洋過海最後放置在我身邊。我一次看著一次流淚。

從我母親身上獲得的喜愛閱讀與寫作的基因,四代傳承到我的大孫女。我無法遺贈給我的孩子與兒孫昂貴的鑽石珍珠與金錢財富,但是遺傳給他們的閱讀興趣卻是人間的無價之寶。擁有它,不但成就了心靈的盈滿,在漫漫的人生長路上,只要有書為伴,就不會感到寂寞與孤單。

因為喜愛,我從小就大量閱讀古今中外的小說文物,進而就興起了自己也提筆寫寫看的興趣。從台灣島南的故鄉高雄起始,北上求學棲身於椰林大道的杜鵑花城,然後攜帶兩個稚齡的孩子登機遠颺,如今定居在美國南方的大城Houston。寫作之路斷斷續續,寫不出長篇鉅作與曠世經典,然而,每當心有所感,就提筆為記。文中的敘述大都真有其人實有其事。每個故事都有我自己的身影,都可當作我的人生回憶錄。

收入本書裡的33篇文稿所敘述的內容,都是在時過境遷之後,纏繞在我腦海裡的點點滴滴的「曾經」。其中不乏有對於一去不復返的青春歲月的懷念如〈晴秋之晨〉」與〈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有初履美洲大陸時的訝異與驚奇如〈當初〉與〈紅葉·白雪·第一棵聖誕樹〉。但是全書著筆最多的篇幅,則是我在Houston的一所公立高中執教Mandarin Chinese Language (漢語課程)時教過的學生故事。

因為從1975年經由我開始創建,到2007年我退休離開,絕大多數學年,全校的漢語課程五個班級,都由我一個人獨撐大局。所以,凡是選讀漢語為第二外語的學生,我一帶就是四年(9~12年級)直至高中畢業,由於此番緣遇,師生的關係特別親近,也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另外佔去六個篇幅的則是為了逝去的尊長或親如同胞手足的朋友而寫的紀念文。除了令人景仰的,台灣教育界的典範「故雄中王家驥校長」以102歲之高齡安然辭世之外,其他五人,或在五十出頭,或在六十剛滿,或在七十未到的生命壯年告別了人世。他們都是才學豐富,正直善良,為了台灣故鄉付出滿腔熱情與心力的社會精英。懷著悲傷不捨之情,我為他們寫下感念的篇章。

走筆至此,心潮澎湃,回首前塵,往事歷歷。藉此文本,衷心祈祝~天上人間,親朋好友(或已永居極樂天國,或生命時光已趨向晚),和樂平順,歲月靜好。

(2019年8月,於美國德州休士頓)

 

Donated by Susan Tsay

posted on 01/30/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