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女兒「愛的記事文」

作者 吳明美

最近做了一件自覺在我的漫漫人生中頗有意義的事: 撰寫女兒出生至今, 有關她成長過程中, 有意義的喜怒哀樂之事, 鉅細靡遺卻言簡意賅地一一道出, 設計封面後, 專業地裝訂成冊, 送給女兒四十歲驚喜 的生日禮物. 女兒收到時, 果如所料, 又驚又喜. 讀前千謝, 讀後萬謝, 言明將珍藏為家寶. 而我, 沒有白費時間與心思, 當然樂不可支了! 在此將我的經驗, 與大家分享.

1971年, 外子在美國學成, 赴德國從事研究工作二年. 因此, 我們家老大是由美國越洋帶到德國去生的. 初到德國, 我們就租屋而居. 難免感到人地生疏, 舉目無親, 有「孤苦伶仃」之感. 孩子出生最初一、二個月, 除了喝奶, 大部份時間在睡覺, 或是母女在後院曬太陽, 享受新鮮空氣與大自然. 因此, 小嬰兒的天地裡, 幾乎只有爸爸媽媽兩人. 有一天, 房東太太來訪. 即將三個月的女兒竟然衝著房東太太, 尖著小嘴, 「喔! 喔! 喔!…. 」大叫, 還叫得滿臉通紅, 活像「狗吠」(實在不忍心對女兒如此形容, 但是這是最透徹的表達). 當時, 我了然於胸, 知道女兒會認人了, 而且要保衛這個家. 內心之喜, 非筆墨能形容. 房東太太看得很有趣, 連讚「好頭腦」! 這一件事, 使我開始記載女兒的成長過程, 逐項簡要記載, 人地時俱全, 重要大事與有趣小事, 盡量 不疏漏.

我的記載分成兩本: 一本是記載家庭的重要大事, 當然包括女兒的大事; 第二本記載有關女兒的可愛有趣小事. 兩年後小女出生, 第二本增添了第二章, 專記小女的有趣小事. 由於這兩本並非日記, 所以, 只有在有重要的事情發生, 或看到了孩子可愛的動作和有趣兒語, 立刻簡要記載. 我一直以英文記載, 乃惟恐將來孩子不識漢字. 大事與趣事, 並非天天有, 因此, 我花費很少的時間在這兩本本子上. 料想不到, 這兩本本子日後竟成了我的無價之寶.

十一年前我退休後, 就開始隨興塗鴉以自娛. 當時受到老伴與表兄嫂林光輝、詹文女的鼓勵, 投稿報社, 從此, 寫文章就成了我的嗜好. 幸運地受到不少讀者的鼓勵, 使我得以再接再厲. 很多朋友都說她們雖然退休了, 卻退而不休, 我也如此. 因此, 在繁忙的瑣事中, 能靜下來寫文章, 就是一種享受. 因為愛寫文章, 遂興起了為女兒寫「愛的記事文」之念頭. 計劃把四十年來逐項的簡要記載, 撰寫成文, 裝訂成書, 挑個女兒的大生日(例如35或40 歲等), 做為給她的驚喜的生日禮物. 其實, 約十年前, 我已開始有了這個主意, 卻一直未付諸行動, 因為被那接二連三的俗務所絆. 最近曾把這個主意向親友提及, 大多是負面的反應. 聽說有一個兒子, 把母親給他的記事文瞄了一下就丟回, 猜想可能是兩代間的代溝太深, 難以互相溝通瞭解. 眼看女兒40歲的生日快到了, 而如今自己已面臨人生暮年, 若在女兒的40歲生日無法完成, 等她45歲之年, 自己若已身心不靈, 無法實現這個夢想, 那將遺憾終生了! 既然知道無法拖延了, 遂毅然決然地下定決心, 不遺餘力地放手去做. 首先調整自己,  好整以暇地將心靈的時光倒流, 把回憶的列車駛回到我孤零零來美的第一天, 簡要地敘述女兒出生前的「史前史」. 萬事起頭難, 有了題目與開頭後, 再根據歷年來的簡要資料, 以後寫起來就如行雲流水了. 感謝電腦的 ”Microsoft Word”, 我一打錯或拼錯字, 立刻以紅色警告. 省了我不少時間, 真是我的好助手, 實在功德無量.

當我兢兢業業、鍥而不捨地撰寫途中, 心血來潮地請老伴過目文章並試探評語, 以決定是否再接再厲. 老伴很慷慨地讚美, 認為文情並茂, 文中真情至性, 深刻感人. 他並老實地承認, 文中所提某些事, 他竟毫無所知. 他同時追憶, 他未曾為我們的兩個女兒換過尿布, 乃因當時他正為他的教授終身職在打拚. 並自嘲為「乾爸爸」, 因為他很慚愧地未曾摸過女兒的濕尿布. 記事文本想寫到女兒結婚為止, 但是自覺意猶未盡. 終於, 結束於女兒之今日. 文章接近尾聲時, 我為自己四十年來教養女兒的強弱點, 做了發自內心的檢討.

女兒很感激我為她撰寫「愛的記事文」所費的心思, 自不在話下. 她讚美此文寫得非常好 (extremely well-done), 讀起來很有趣頗享受, 尤其是有關她尚無記憶的幼兒期趣事. 是她的肺腑之言或不忍拂逆我的一片心意, 不得而知. 不過, 我覺得, 這篇記事文既有重要大事的記錄價值, 又兼有趣小事的娛樂價值, 並增加女兒對母親養育她的過程與關愛之瞭解而提升母女感情, 一舉多得, 何樂而不為? 我已請大女兒將此生日禮物保密, 兩年後, 我將為小女兒四十歲的驚喜生日禮物再接再厲.

源自 吳明美 201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