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銘憲醫師視病如親

作者吳淑梅

當你躺在冰冷的開刀病房、心中正忐忑不安時，你的主治醫生能夠握著你的手，陪伴鼓勵你，直到你微笑安心被麻醉睡著了，那你該是多麼幸運的病人！我的婦產科醫師高銘憲就是如此慈悲體貼的醫生。我在43歲高齡懷了老二，因為第一胎難產痛苦的經驗，特別找到了高銘憲醫師。高銘憲醫師被稱為聖路易三大有名的婦產科大夫之一。他是教會長老書記，我是無名小卒，而我們相識不深。但當高醫師知道我的憂慮時，他馬上一口就答應為我接生。

生產時，他握住我的手，慈祥溫和鼓勵我，並詳細指導我如何吐氣呼吸用對力量，我很快順利生下老二。當我回過神來，發現整間手術房站滿了年輕醫生們。原來，他平日只處理婦癌科的疑難雜症，已多年不為一般產婦接生。他是全院的第一把刀，所以許多醫生都慕名而來觀摩他如何接生。我常對老二文軒提起這件有趣的事，告訴他是如此幸運特殊，除了高銘憲醫師破例為他接生外，還有數十位醫生一起迎接他降臨世上。

高銘憲是密蘇里州大聖路易地區十分著名的婦科癌症專家。他早年是台大外科醫師，1964來美後相繼擔任全美排行第八名的巴恩斯猶太醫院（Barnes Jewish Hospital）婦癌科主任、聖路易華盛頓大學醫學院終身教授。華大醫學院設有「醫學名人榜」，每五年由在各地執業的華大畢業醫生選出一位對他們影響最深遠的老師。高銘憲的名字被刻在這名人榜牆上，也是第一位亞裔醫生上此名人榜。

他的臉上永遠掛著誠摯喜樂的笑容，對待病人和藹親切，仔細耐心，一點也沒有大牌醫生的架子。和高醫師一起在手術房工作的護士醫師都知道，高醫師總是盡可能比麻醉師早到開刀房，先探視病人並握著病人的手，直到對方進入麻醉沉睡。他覺得，在陌生的開刀房內，病人只認識他，所以一定要在病人還清醒時，由他先來安撫慰問病患。40多年來，他教出400 位婦科及婦癌科醫師，仍然遵行他的教導。

他的病人朋友何美秀回憶說，她和先生林朝卿剛到美國時開外賣店維生。後來在沒有保險下意外懷孕，她驚惶失措六神無主，找到高銘憲商量是否要拿掉小孩。高醫師勸何美秀留下嬰孩，也不在意何美秀沒有保險，從頭到尾為她作產檢，並且以低廉收費幫她接生。

去年何美秀的丈夫突然過世，高醫師在五分鐘之內第一個趕到何美秀的身旁，安慰陪伴她。當天半夜，高醫師竟然不辭辛勞，到機場去接何美秀在外地讀書、也就是當年高醫師接生的小女兒。高醫師親自帶著何美秀的小女兒到太平間，讓她見到父親最後一面，希望藉此能安慰這位傷心的小女兒。高醫師的作為已不是「仁心仁術」幾個字可以形容的！

他出生在台北縣山佳，從小生活貧困，父親以小店賣糖果、開計程車維生。小時候父親也曾帶著高醫師在台北火車站月台上，背著籃子兜售零食香菸，以賺取蠅頭小利。但父親在窮苦中卻重視教育，教導他學問的重要和作人處世的道理，父親的為人對高醫師一生影響巨大。他一路半工半讀，擔任家教賺取生活費用，順利完成台大醫學院訓練。憑著過人的才華，堅強的毅力和盡善盡美的自我要求，高醫師先後榮膺全美最佳的醫生「Best Doctor」、最佳的癌症醫生「Best Oncologist」等榮譽。但是他一直保持著純樸誠懇、平易近人的赤子本性。他特別告誡女兒、孫子們絕對不可以看輕窮人，更不要因為職業的貴賤而厚此薄彼，就因為高醫師出身清寒，所以他更有愛護弱勢、視病如親的胸襟。

高醫師不忘回饋故鄉。他為協助台灣建立馬偕醫學院，從1999年到2009年，不辭辛勞義務擔當籌備處主任，以近70歲高齡，前後往返美國台灣達120 次之多。他白天上美國班，晚上下班則繼續和台灣電話傳真聯絡，常常忙到半夜三更才能休息。有時早上抵達台北，開完重要的會議，下午馬上搭機返美，因為隔天還要為癌症病人開刀。有一次，他清晨六點半才從台灣飛回美國，七點半就上開刀房。因為沒有時間吃東西，血糖過低，竟然在手術室中暈倒不省人事，而被移到隔壁的病房，結果是醫生變成病人。

為了爭取馬偕醫學院的成立，高醫師多次晉見台灣總統和各部門行政首長，經歷諸多的協商困難，最後得以批准動工。馬偕醫學院成立後，他卻功成不居，自己沒爭著當醫學院院長，而讓位給後進。

高醫師為提高台灣的醫學水準，利用休假返台教遍了台灣12個醫學院。並為台灣國家衛生研究院擬定「婦癌次專科」的訓練和審核制度，規定婦科醫生增加兩至三年的癌症專科訓練和檢定考試。他告誡年輕醫生，賺錢並非是當醫生的要務，行醫重要的是服務病人和重視醫德。如今他已是80歲高齡，仍然全天上班。一周中除教學外，兩天門診，兩天開刀。他希望把自己獨特的技術和經驗全部傳授給年輕一代的醫生們，並且盡力幫助更多的病人

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高醫師是位廚藝高超的「家庭煮夫」，雖然工作繁忙，但他常常協助太太石幸津處理家事。因為他覺得夫婦是一體，自己多做，太太就可以多休息。高醫師笑著說，維持美滿婚姻的秘方就是：「當你錯了，要馬上道歉；如果你是對的，就保持沉默。」高太太本身是位小兒科醫師，美麗開朗。兩人在高中時就認識，相戀十年才踏上紅毯。從少女時代她就信任愛戴高醫師，走過50年的婚姻，他們仍然像磁鐵般彼此相吸互敬。

今年5月這對80歲和77歲的夫妻為慶祝金婚，在女兒、女婿，孫子女的引導下，重新步入禮堂。高銘憲和石幸津育有兩個女兒，Janet 是小兒科醫生，Patricia 是腎臟科醫師。她們仰慕感謝父母為下一代樹立了尊重婚姻，愛護家庭的好典範。小孫子Andrew說他長大後要像外祖父一樣去幫助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