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成教授紀念基金會成立經過
作者 林富文
一九八一年陳文成遇害後,全美各地同鄉自發性的掀起捐款運動,當時,主要聯絡人是安雅堡的許永華及匹兹堡的賴金徳。後來,陳文成夫人陳素貞女士決定把大部份的捐款大約五萬元用來設立陳文成獎學金,做爲對陳文成的永久紀念。
我接受陳素貞的委託,在紐澤西設立一非營利機構,在許永華的建議下,我們把基金會的宗旨擴大爲對台灣歷史文化的研究、關懷人權以及爭取台灣人政治經濟之平等。我也義不容辭的擔任了第一届陳文成基金會的會長。
教育、文化、體育三方紀念陳文成
基本上我們把工作分成三方面進行:教育、文化和體育。教育方而主要是獎學金之設立,這是陳素貞當初的構想,所以首先進行。此項工作由常時的理事方菊雄負貴與北美洲台灣人教授協會聯絡。對此項工作貢獻最多的該是堪薩斯州的黃金來教授,他一手包辦選拔辦法,召集審查委員會,得使這最重要的工作進行順利。陳文成獎學金依我所知是北美洲台灣人的第一個獎學金,至今已進行八年,受領者卅多名。
文化計畫的目的在於提醒大家對鄉土的關懷,有三件工作值得在此一提: 「陳文成教授紀念專輯」的出版,話劇「補破網」的演出及「台灣文化」雙月刊的發行。
假名追悼的年代
紀念專集是文成遇害的第一週年出版的,專集上的文章是由許永華兄所收集的,我與内人黃美惠負責編印工作,爲了趕在美東夏令營時出書,我們請來不少朋友幫忙校稿。李素蓮、陳天各、陳逹文及夫人婉婉等都是開數小時的車程來幫忙。打字是由洪哲勝太太負責,許富淵負責印刷。這 本專集内的作者及编者都是用假名,逃不掉白色恐怖的陰影。十年後的今天這本十年紀念專集想必人家都會用真名,這証明陳文成的犠牲多少有了代價。
一九八三年的二週年紀念,我們決定在美東夏令營演出話劇「補破網」,以真實的故事來呈現文成遇害的經過。所有的演員都是紐澤西的同鄉。陳明楷是我們的導演。康泰山演陳文成,黄靜枝演陳素貞,我與美惠也參加演出。記得散場時幾乎所有的觀衆都紅著眼眶。陳文成的受害在同鄉心中引起的震撼由此可見。
「台灣文化」雙月刊可說是陳永興一手催生的,這份雙月刊在北美洲發行了兩年半,其中最大的貢獻在於記載一些二二八事件的史實。我們要感謝總編輯陳芳明、社長楊黃美幸,林俊提及謝裡法也出力不少。
體育方面目前主要活動是文成杯網球賽。爲了進行此計畫,我們特地邀邱義昌加人我們理事行列。他費了很多心思和時間,精心設計雙打團體賽辦法。由於他的用心,幾年來美來的文成杯網球赛可説是美東夏令營外,每年一度台灣人的最大聚會。文成杯的意義在於鍛練身體,培養台灣人的團隊楮神,更使陳文成的故事一再流傅下去。月前,文成杯網球賽己經發展到全美各地。
募捐方面,在基金會成立之初也有計畫。此計畫分兩段進行,目標是十萬美元。第一段是安排陳素貞到各地去説明文成遇害經過。各地台灣同鄉都要求與素貞見面,因她時間有限,只好到重點城市。第二段是安排文成的父親陳庭茂老先生來美訪問。自從愛子被殺後,陳老先生在台灣對國民黨的抗爭,公論報報導得很祥細,所以陳老先生來訪時,受到各地熱烈的歡迎。陳老先生來美後,我們才知道他來募捐的目的是爲台灣成立陳文成館。爲不使他失望,我們只好放棄十萬美元的目標。陳庭茂在美共收了捐款七萬多元,加上以前的七萬多元,陳文成基金會共向台灣同鄉募了十五萬美元。借此我們要向這些慷慨解囊,並拿出時間招待陳索貞及陳庭茂的各地台灣同鄉致我們十二萬分的敬意。
國會聽證,催生FAPA
在成立基金會之初,要找能答應當董事及理事的同鄉也不多,特此也特向這些勇敢的同鄉致謝。我們也要特别感謝蔡同榮,由於他的奔走才有幾次的國會聽証會,使陳文成被害的真實背景公開出來,而學校内國民黨的特務活動才開始受美國政府的關注。在國會上作証的有陳唐山、蔡正隆及陳素貞,他們的証詞都成爲永久性的國會記錄。可喜的是,由於兩次的國會聽証會,使台灣對國會遊説工作忽增信心,因而催生了北美洲台海人公共事務會(FAPA)。
有一件尚未公開的未成功計畫值得一提,事件大約發生在兩年前,蔡同榮找了美國很有名的民權律師Ramsy Clark答應在美控告國民黨殺害陳文成,當時巳收集了完整的資料,而背後也有同鄉會答應財力的支援。可惜可能消息外漏,國民黨間接威脅陳素貞。她怕她在台的親戚會再被國民黨暗殺而不敢支持此控訴。我們能諒解陳素貞當時的心境。在事件發生後一兩年内,她每次遇到三十歲左右、身材瘦瘦的操中國話的東方人,都有不可控制的恐懼,因爲陳文成是被三個像這樣的人帶走的。
在美國人當中,出力最多的該是卡内基美隆大學校長Richard Cyert 和文成的同事Morris DeGroot教授。Dr. Cyert爲此在國會作証外,也在紐約時報發表了幾篇文章痛斥國民黨。而DeGroot特地爲驗屍去了台灣一趟。國會中的議員朋友有Stephen Solarz, Edward Kennedy 及Jim Leach。名政論家Jack Anderson的兩篇文章流傳最廣,在全國很多大報上出現,對美國輿論界影響不少。暢銷全球的Newsweek 也有一篇對此事件的評論。
成立陳文成基金會的過程中,我認識了許多同志,這些同鄉都是早期關心台灣前途的留學生。我們没有利害關係,只有貢獻我們的金錢、時間和精力爲鄉土,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許永華兄。我與許兄爲成立陳文成基金會及出版專集的事,幾乎每天通電話,一直到三年後在電話中與許兄談起「台灣文化」雙月刊—篇楊靑矗的「鹽份地帶的文化」時,才發現許兄是佳里同鄉,也足北門中學校友。
我一九八六年自美東搬來洛杉磯,就未與許兄連絡。一九八八年的某日,忽然接到許兄的電話説要搬來洛城。我們神交七年终於見了面,也成了鄰居。
永遠記住他的心願
陳文成的犧牲,加速台灣政治的開放,可是我們要走的路還很遠,就當我在寫此文時,我們的一位朋友沈富雄律師在機場被捕,又是一個政治迫害。當年一起爲台灣前途打拼的同鄉,很多被列人了黑名單,現在回不了故鄉,都表示我們的努力還不够。
已經十年了,頭髮都巳半白,可是文成的背影仍常依稀地呈現在我的腦海。在洛城的高速公路上偶而聽到他喜做唱的歌曲:補破網、黃昏的故鄉,我仍會流淚。台灣的政治體制未獲改進,人權間題未獲改善以前,我的心永遠不能平靜。陳文成的死,代表著台灣人的苦難,讓我們永遠記住他曾經許下的心願。
我們要深愛著苦難的台灣
要爲她的民權、自由奮鬥
要讓孩子們得以無憂地成長。
1991年1月25日於洛杉機
摘自 麥子落地199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