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四樂章/吳木盛/05/1993/Literature/文學

第四樂章

作者:吳木盛

31_第四樂章_在海外一恍就是三十年,本來的決定是學業完成後就回台的,但對台灣的愛使我有家歸不得。爲對新大陸有更深一層的認識,在這期間我一次又一次的搬家,搬到厭倦;厭倦的理|由不是對新地方不再有好奇心,而是因爲搬家本身引起的麻煩。在不斷的搬家過程中,我們交了不少好朋友,也曾成爲下列同鄕會的會員:奧斯汀、哥倫布斯、紐約、波士頓、紐奧良與休士頓;而且也住在沒有同鄕會的城市很久。

從小我就喜歡亂寫,但由於時代的背景,我對寫作一直感覺到困難;小學時我唸日文,大戰後讀中文,過去三十年都用英文;這使我用任何語文寫作都是負擔。來美後我的鄕土意識變得很濃厚,而且生活上都較宜以台語表達,因爲除了職業上的需要,我總是在台灣人的圏子裏活動;然而我用台語寫作的能力幾乎沒有。因之我不得不用中文寫作,但即使是用中文,我的心腦運作事實上還是台灣漢文。

這一些年來,我寫了不少散文與論文,都很短潔。在這百忙的現代社會,我總認爲思想之溝通與傳遞,以短文爲佳,尤其當對象是懶於唸長篇大論的台灣人更是如此。

我寫政治性文章的動機,與其說是「對政治有興趣」,不如說是發自一位遠離故鄕的台灣人知識份子對時局之變化而引起的「憂國憂民」。我將政治看成義務的成份遠超於興趣或權利,我對政治的關心亦與伸張正義與民族自尊心有關。

本書裏的日常生活與人生哲學方面的雜文,大都是以幽默手法寫成的;我希望讀者能在輕鬆的心情與莞爾的表情下接受我的觀點,或者快樂地消遣您在百忙中找出來的僅有的時間。
我也祈望我的散文能使您的生活更豐富,更願我的樂觀與幽默感染了您。

爲了糊口,我「不」糊里糊塗的唸了化學工程。我說不糊里糊塗,並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爲在過去的三十年,我靠化工技藝養育了一個小康之家,也敎育了三個健康、正直又不違害社會的孩子。當然啦,沒有一個好妻子,即使有完美的化工技藝,絕談不上成就,我仍然會是一無所有。一生裏我做了無數的選擇,其中的「配偶之選擇」,雖不是僅有的「對」之選擇,但卻是正確而極重要的選擇。 .

一九八九年十二月十八日,我繳了幼女最後的學費後,於十二月二十日提出早退休的請求;次年的三月十五日離開了化工界;離別時內心深處感到一點依依與一些惋惜。

在即將踏出第二生命的第一步的當兒,把過去的心血整理在這一本書裏,算是向自己的第一生命吿別。

我之以「第四樂章」爲書名,是因爲我把人生比喩爲一首交響樂,而第四樂章是交響樂的最終樂章。我選擇交響樂,絕非我對交響樂較其他音樂喜愛,而只是交響樂與人生較接近;譬如協奏曲,它只有三樂章,而把人生分爲三樂章,我認爲太過於粗糙,而且協奏曲由一主樂器例如小提琴或鋼琴等等與整個交響樂隊協奏,這與我對人生的看法不同,我喜愛的人生是沒有主角的人生,在人生的舞台上,每一個人都扮演同樣重要的角色。

我亦曾考慮過以「四季」代表人生,但四季雖在某一方面與四樂章很相似,但她們有根本上的差異。我要的人生是冬天裏仍摻有春、夏、秋天氣氛的人生,正如我愛帶有一點老成的少年家,我更喜歡帶有稚氣的老廢仔。在這方面,四季並沒有能力供給我的需要,但交響樂却有如此能力,因爲她讓主題一再地在第四樂章出現。還有另外一重點,四季就是四季,季節之長短雖可以伸縮,但却無法改變爲五季。然而交響樂却不同,假如有特殊的原因,我可以隨時改變主意,雖然在傳統上交響樂只有四樂章,但絕沒有一個人能限制我增加樂章,這點,我有前例可循,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就有第五樂章。

我想我已爲我的第二生命踏出了鏗鏘的第一步。在此當兒,我希冀的只是讀者能共享我在第一人生結束時所做的這個小小的奉獻。

 

Posted in 201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