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可疑綫索 – 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留學生活的回憶

作者劉兆民

台灣在蔣介石獨裁的國民黨極權政府統治下人民的生活言論行為無不在警䌼監控之下。我於1963年出國到美國留學，以為來到自由的國土 (Land of freedom) 人民生活不被政府干擾，沒有想到國民黨政府的白色恐怖也延伸到美國，台灣人留學生的一舉一動還是在台灣政府的監控之下。我到UW Madison不到一年就有留學生因為組織台灣學生會被台灣政府找麻煩引起校方的関切。

1、阻擋台藉留學生成立學生會，吊銷周醫師護照

1960 以後到 Univ. of Wisconsin念書的台灣留學生人數逐年增加，早來的以外省藉居多，我到Madison的時候校內己有中國同學會的組織。那時侯台藉的留學生並不多，幾位早來UW的一群如周烒明醫師(仍記得的還有：吳得民，翁松燃，Toshi 李，等人)認為講臺灣話的留學生也應該有自己的同學會，因此在1963年組織了UW Formosan Students Club向學校報備登記成為正式學生組織。沒想到這種在美國是很平常的集會結社的自由卻是台灣的極權統治者所不容許的，尤其是台灣人主辦的學生社團。他們以UW已有中國同學會的組織為理由要求學校當局不准許台灣學生會的成立。這種無理的要求當然被校方拒絕了。

那時候，和我同住宿在Co-op House也一起合伙的學生中，有一位是台灣來的外省藉中國留學生(HC Yuen)。有一天他突然問我＂你認識周烒明嗎？他是搞台獨的！＂。我才到美國沒有幾個月終日忙於學業，留學生的生活圈????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也無睱顧問。我當時想法也實在太天真了，以為：周醫師在醫學院做研究又是在職UW的助理教授(當時覺得台灣來的留學生能夠被美國有名的大學聘任當教授真是了不起)為了留學同郷們有相聚交流互助照顧的機會向校方申請同學會的成立，理所當然怎麼就會是反政府搞臺獨的人?，因此對他的話並不特別注意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後來我才知道他是有意的在警告我不要去參加台灣人留學生的聚會。那時和我住宿在Co-op的人只有他有車子，因此要買東西的時候有時還得請他幚忙。有一天我搭了他的車子去買菜坐在後座，看到一堆中文的過時報紙雜誌以及一些文件散乱在座位上。我來了美國就沒看到中文的報紙或雜誌，因此非常好奇的就拿起來翻閱。除了中央日報，光華雜誌外也不經意中看到一些中文的打印文件，其中一份最出乎我意料外的是中國國民党員的社會報吿表！這時我才恍然大悟這位對我很友善的仁兄是國民黨的黨工綫民(抓把仔)。不久之後我就聽說周醫師的中華民國護照被吊銷了。很顯然的台灣國民党政府認為周醫師在UW campus組織台灣同學會(也是第一個在美國成立的台灣人學生會)是反政府的行動。因此用盡辮法要阻止台灣學生會的成立，不得逞之後，乃以註銷他的護照不准他回台灣來懲罰打壓他。當時外國留學生幾乎不可能拿到美國居留權。周醫師沒了護照成了無國藉者，不但不能合法居留美國，台灣有家也歸不得。

2、黃啓明事件

周醫師護照被吊銷後不久又有臺藉留學生黃啓明也出了問題。

我不認識黃啓明，但見過他，知道他來UW已有幾年，是研究東亞國家教育史的研究生。他為了寫日據時代台灣教育史的論文，回台灣找資料被台灣政府扣留不准他再回美國。他的遭遇成了UWCampus 的一大新聞，我的洋同學們聽了也很驚訝憤慨。不少人認為他不能再回美國是和參加Formosan Club的聚會活動有關。當時的UW校長Dr. W. Harrington還寫信給台灣當局提出嚴正的抗議譴責台灣政府不該扣留UW的學生，並要求放人讓黃君再回來UW繼續完成他的學業。可惜黃君從此一去不復返。台灣當局大概把UW 當做有＂問題＂的學校，聽說台灣教育部一時還禁止（公費）台藉留學生到UW留學。我的生化系研究生同學Jim Thomas的太太Jean在UW 總圖書館做事。她告訴我她認識JimmyHuang很久。他在回台灣之前常常到UW總圖書館，還好幾次向她提及他要回臺灣找寫論文資料的事。她說：她也知道周醫師護照被吊銷的事。因此勸告Jimmy 不要冒險回台灣，他的朋友同學也都建議他不要返台。但是大家都沒預料他真的回台灣去了。他到底做了什麼事如此不見容於台灣政府，還是個迷。他不能回來完成他的論文學業委實令人感嘆。聽說Jimmy的Uncle是國民黨台北市長黃啓瑞。顕然既使有個當國民黨髙官要職的Uncle也無法助他回來美國。

台灣政府用吊銷䕶照回台扣留的手段的確有殺鷄儆猴的效果。不少新到UW的留學生一聽到，Formosan Club就怕怕，再三邀請他們參加聚會聊天都不敢與會。顯然的他們來Madison之前或之後已被警告不要去參加台灣學生的聚會活動。

3、＂掌握可疑綫索＂

黃啟明事件過了不久，我收到台灣家人寄來的信，在信封封面上蓋有一個很特別的圖象印章，上面有＂掌握可疑線索＂6個字。圖様上方有一個張開的大手掌，手掌下有個手拿007手提包做遁逃狀的人(見附圖)。以這樣的圖章加蓋在受信人的信件封面，其恐嚇威脅的意圖很明顯。它的意思是：不管你到那裡都逃不掉我們的掌控之下！

1969年我離開UW到美國東岸做事。有一天突然接到還在Madison的王圭雄來的電話，告訴我不要回台灣!我和王兄並沒有什麼來往他會特地打電話來警告我令我非常吃驚，但回想到黃啓明的遭遇也就不足為奇了。後來我聽說不少在UW留學的台灣學生被台灣使館列入黑名單。我想不管有沒有批評或反對台灣政府的言行，當時只要參加了Formosan Club 就很可能會被列入在這名單之內的。好在1968那年美國移民局准許外國留學生只要擁有在美國大學碩士學位，既使沒有畢業還沒找到工作，也可以申請美國居留綠卡。有了在美國合法的居留證權後，我再也不那麼擔心我的過期的中華民國護照是否仍然有效的問題了。

離開臺湾13年後 1975年，我第一次用美國護照去紐約台灣在美領事舘申請入台探親Visa時，心裏還是準備不獲准回台的可能。不過拿到了簽證，上了飛機離開美國時候，還是會想起黃啓明的遭遇，心情並不輕鬆，尤其是再要返回美國在桃園國際機場要過海關時候！

PS：據，鄭麗伶(＂拜拜中華民國＂台灣自由時報-自由開講欄2015-11-13)威斯康辛大學原有的中國同學會已於2006年和UW台灣同學會合併，現名是＂台灣同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