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 巴西復活記/程韻如/2015/07

巴西復活記

作者 程韻如

這次到巴西以前,我一直擔心若飛機誤點或沒趕上飛機,不知該如何聯络。偏偏我坐在機門前四十五分鐘,居然讓飛機給飛走了!第二天從Dallas起飛,過了一夜,第三天我才飛到了聖保羅。真沒想到到巴西這麼遠!世台會精彩節目我大部份都錯過了,只趕上星期日早上的節目、下午的半日遊與晚會,星期一大家就分别參加旅遊了。

因參加Iquacu瀑布遊覽的人數超過四百人,所以參加旅遊的人被分成兩組,一組先去漆布區,另一組則先去Rio。我是分配到先去瀑布的那一組。星期一(七月三十日)的白天先去風景優美的Santos海港遊覽,晚上到達Iquacu的旅館己是清晨一點鐘了。過了七月三十日與八月一日難忘的兩天,我們分别在巴西與阿根廷兩邊欣賞美麗壯觀的瀑布,也坐了令人興奮的遊覽瀑布下層風光的橡皮艇。雖然花了三天才到巴西,覺得還是很值得!在八月一日下午,我還稱讚陳邦基先生(他是陪我們這車的巴西同鄉,這次的旅遊也是他安排的),把這麼多人的旅遊安排得這麼好!沒想到當天下午在Rio那邊就出事了。

八月二日早餐時,葉錦如告訴我們,她妹妹在半夜兩點打電話告訴她Rio那邊車禍的消息。她也和Detroit的弟弟葉治平通過電話,知道據網路上的報導,有五、六人在車禍中死亡,很多人受傷。她也記不清楚名字。治平問她我在哪裡,錦如告訴他,與她在一起。那天早上我們請巴西導遊(陳先生已先去Rio)帶我們去telephone service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因是上班時間,我打到仲郎的公司,但沒找到他,只留言:”I am OK!”

那天下午我就坐飛機到Rio,晚上八點多到達旅館。在門口,有位同鄉在念死亡名單,說到黄秀娥時,我小嬸(與我同事)即放聲大哭,因為死者是她的好友。一走入旅館,碰到謝慶輝、林義德與陳邦基,他們都告訴我前晚曾和仲郎說過話,告訴他我不在Rio的那一組,但他好像不相信。我覺得不太對,就再試著打電話給他。聯络上之後,才知前晚十一點半網路上的消息,把我-北美洲台灣婦女會會長陳韻如-列在死亡名單中,很多親友因此整夜都沒睡。巴西同鄉己告訴仲郎說我不在Rio,但中央社明明寫說我已死亡,他實在不知道該相信那邊,所以他到處打電話,半夜也打到李應元家、台灣外交部等地方。起先他們只有Suzan Chen,沒有漢文名字,所以他便一直打電話來巴西,以確定Suzan Chen到底是誰。同時,NATWA的email也發出我死亡的消息。一直到清晨五點多,黄月桂傳真過來外交部更正過的死亡名單,確認Suzan Chen的漢文名字為陳敏慈,他們才鬆了一口氣。NATWA的email也再發出更正的消息,否則己有姊妹要飛來我家幫忙安排喪事。

整夜的混亂追究起來,是中央社記者呂怡青自作主張,把我的名字與頭銜列入死亡名單,聽說這樣才有新聞價値。孰不知這種不負責的報導,結果造成了多少的混亂!新聞都是抄來抄去,台灣的電視也報了好多次,親戚、朋友都以為我去了,不知多少人為我流淚,更不用說我家人,聽說有人已要訂機票來參加喪禮了。也有人要送花、替我念經、幫我超渡,更有人開始寫悼文。看來我是幸運的,試問,有多少人能這樣預演自己的死亡?

八月三日(星期五)我沒繼續參加旅遊,而是跟著受傷家屬與上山幫忙的同鄉,一起到Petropolis三家醫院探望傷者。車禍後五人死亡,三十三人受傷,分别被送到三家醬院,其中五人重傷,在加護病房。當天己有輕傷的同鄉出院了。受傷名單中,有七位是NATWA姊妹,兩位姊妹的先生過世。好幾對夫婦都分開在不同醫院,因語言不通,電話不好打,我就兩邊替他們傳達消息。那天最困難的,是黄芬蘭(過世的蔡兆嘉的太太)問我她先生不知在哪裡。因家屬未到,還沒告訴他們死亡的消息,我只好說謊了。Houston的蘇先生好像心裡有數,告訴我這對夫妻是:「兩個人來,一個人回去」。

那天有個小插曲。Rio辦事處處長黄聯昇夫婦坐鎮在醫院好幾天了,相當辛苦,謝慶輝與我去看他。我是要請他幫我澄清我在死亡名單上的名字。我先拿我的名片給他,他看後就說:「不是妳啊?」接著就以那官僚十足的口氣,解釋說他把死亡名單交給外交部,公布名單正確與否是他們的決定,與他無關。慶輝跟他表示,因名單不完整,Suzan Chen沒附上漢文,才會造成此混亂。那時我的毛病又發作,沉不住氣,越說越大聲,後來他终於答應替我發張公文到外交部澄清。當天下午就給我那公文的副本,我也向他致謝。之後他的態度客氣多了,替我們做了不少事。

八月四日(星期六)Petropolis市政府要替五位罹難者舉行追悼會。同時在聖保羅則是巴西同鄉陳隆星的葬禮,郭重國與黄昭堂去參加陳先生葬禮,因此前晚決定邱義昌要上台致詞,他必須連夜準備講稿(已在公論報刊登過)。起先已取消到Petropolis的行程,因追掉會,旅行社CVC臨時決定三部車子都去參加。本來擔心中國領事館會派人來致詞,特别請林純美(Rio同鄉會會長)先向市政府交代不要讓他們上台。大概由他們的情報,得知參加世台會的在Rio的同鄉全都會參加,所以他們始終沒有出現。一到會場,林義德要我接著邱義昌上台致詞。因義昌以英文致詞,所以我決定以台語致詞,並請莊深湖的公子莊偉森翻譯。現在我已記不起那時說了些什麼,只記得有人在擦眼淚。接著是兒童合唱團優美的歌聲,再來是我們全體合唱「福爾摩沙頌」。最後義昌把WTC的旗子交給市長,場面相當感人。不少媒體也來採訪報導。會後我又回到醫院。 這時己有不少家屬趕來處理善後。那天下午,我碰到幾位稍會說英文的醫師,加上我護士的訓練,跟家屬說明澄清了不少病情。當晚回旅館途中,林純美接到處長太太的電話,說她沒辦法做這翻譯的工作了,希望把它交由同鄉會接管。這兩天在醫院走動,才知在病床邊作翻譯與跑腿的工作有多重要!純美馬上打電話招兵買馬,其中包括聯絡慈濟,但他們說可來關懷或捐點基金,但不可能來醫院幫忙。大部份的人在八月五日離開,留在醫院的同鄉也開始有點緊張。當晚我和義昌商量,想在隔天發起捐款,這樣至少能募些錢請人上山來照顧。八月五日早餐時,義昌先向大 家作一簡報,接著NATWA姊妹即發揮NATWA精神,在短短時間内募得了現金、支票達七千多美金,整理後即交給義昌。在此感謝捐款的同鄉與NATWA姊妹。那天下午,大部份同鄉都離開Rio了。慶輝帶我們到旅館對面的海灘吃椰子,以此結束了這終身難忘之旅。

最後,我要向巴西同鄉致萬分謝意,為我們舉辦了這次的世台會。因司機的過失,發生這次不幸的車禍,我們除了對死者致無限哀悼外,並希望其家人早日恢復心靈平安。我也希望受傷同鄉能早日康復。到現在,巴西同鄉會關懷組還定期傳真傷者的情況過來,感謝他們的辛勞與幫忙。至於因媒體錯誤報導而為我擔心受驚的姊妹、親戚、朋友們,我只有感謝你們對我的關懷與愛護,這份情我會慢慢地還。至於那位不負責的記者,我們已寫信去中央社了,但還沒有回音。

 

摘自 聯誼通訊 第二十五期/北美洲台灣婦女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