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西面兄
作者:李淑櫻
回到台灣才下飛機,亞熱帶特殊的濕熱,馬上在顏面上一層黏濕替代了機上幾小時的乾皺。
亞熱帶氣候的轉變是奇特的,才一個禮拜,由悶熱變成陰雨。接到西面兄入院的消息,是一個陰雨的晚上,當時我人在中部,第一天就趕到台北,先打電話到馬偕醫院問明病房,以電話先向西面兄嫂請安,電話中傳來愛姊一向溫柔熟悉的聲音,她是得知西面兄入院後才抵台不久。非常客氣的請我不必路遠迢迢的待別趕去醫院,我告知人已在台北,隨即傳來西面兄爽朗宏亮的聲音,—顆不安的心,才順遂下來,一顆不安的心,才順遂下來,說約了時間去看他。
寬敞的病房內置滿了慰問的花籃,他是一位有福氣的人,他的子女也都趕回去陪他。看到我,西面兄臉上佈滿安祥的笑,高興的握住我的手說:「子清嫂,歹勢歹勢,讓妳專程來看我,多謝,多謝,回去後記得替我向子清兄請安。」他一向是那麼多禮、客氣,我回說:「應該來看您的,不要客氣!」詢問了醫院的治療後,他嘆了一口氣說:「唉!還有那麼多未完成的事需要我去繼續努力的,想不到,上帝卻要召我先走。」仍舊堆著一臉的笑,卻有點無奈的閉下了眼睛,我故作輕鬆的說:「大概是上帝看您不停的奔波,心嘸甘,現在讓您稍作休息,再得氣力做衝刺吧!」他笑笑,睜開眼睛充滿抱歉的說:「還有欠著《太平洋時報》的呢!」我趕緊回說:「我們會等您回來洛杉磯共同努力的,現在不要想那麼多了,不要擔心,好好的休息,養好身體再說。」見他又閉上眼睛,大概是昨天見了不少探病的人,累了吧!與愛姊靜靜的退出後,我們繼續在廊上聊了一下,臨走,愛姊特別交待叮嚀,告訴大家一定要記得按時做定期體檢,她說,西面兄這一陣子頻頻往返洛一台,為許多事心焦奔波,雖然覺得身體不適有異樣,愛姊也不時催促他抽出時間去做體檢,他卻總以沒時間為藉口而一再拖延,就在這次回台前,也為著電台及其他事忙得沒時間去做體檢,不過他答應愛姊回台後會儘快抽空去醫院做,直到回台後感到前所未有的不適,才不得不入院檢查?卻是太遲了,叫人心痛,叫人嘸甘。
猶記得兩個月前在一次吃午餐的機會,正好坐在西面兄鄰座,他看起來精神奕奕,我笑著說:「西面兄您看起來精神很好,身體很健壯,叫人羨慕」。
他小聲的說,啊!子清嫂你有所不知,我昨天才下的飛機,頭還昏著哪!加上昨晚沒睡好,心臟也不太與我合作,亂跳著呢!」我說:啊!那就不要太勞累,應該休息的還是要休息才好,不要太勉強。」他卻爽朗的笑笑說:「哈!時間都不夠用啦!還休息!三年前醫生就向我的心臟判刑啦!現在還天天吃著藥。不知舍咪時陣上帝要召我轉去,我若不趕緊做,皆做不完啦!那有時間休息?」後來他關心的問我:「聽說你們搬離市區很遠,還繼續畫畫嗎?」我回說:「是的,搬到田庄很安靜,很適合作畫。」他說:「請繼續認真的畫,我仍舊很喜歡妳那幅「溶爐」。」那幅畫是台美公民協會為了籌募獎學金的拍賣會上被他購得,從此每見了面他總是不忘鼓勵我,也由於他不斷的鼓 勵,才加添我的勇氣在九四年勇敢的做了一次個展。他在百忙中還抽空特地去看畫展。
接著他又語重心長的說:「搬回來吧!住卡近咧,讓我們共同努力把《太平洋時報》越辦越好。」我沒答應他搬回來,但是同意共同努力。後來,他再一次強調,「辦報是非常辛苦的事業,是要全身心投入的,真的下決心願意共同來努力嗎?」是的,雖然參與辦報對於子清與我是一份全新的挑戰,然而西面兄全然的信任與一再的鼓勵外子加入《太平洋時報》的行列,再回想前些年,每次社團活動中,他上台跪下,為了,誠心的拜託鄉親們訂報的情景。是的,我答應他,我們願意盡全力去做。
西面兄是一位口說腳行的人,他看到台灣人的需要,創辦了《太平洋時報》,一度努力使它成為日報,讓台灣人的心聲能透過這份報紙正確無誤的表達出來,同年也創辦了台灣人聯合基金會,積極推廣維護台灣人的文化藝術。歷年來,在各任會長與理事們苦心經營下,所舉辦的文化之夜與音樂會及美展,均深受同鄉們的讚賞。而《太平洋時報》卻因著經濟上與人手的關係,目前只能以週報形式刊出,經過同仁們不斷的努力改進,它不但發揮著週報的特色,也是台灣人一個有力的喉舌。更在一群有心人不停的努力下,集資、集智,設法使其臻至完美,西面兄雖然壯志未酬,相信心有台灣的同鄉們,一定願意與我們共同維護支持台灣人的喉舌,讓西面兄不至抱撼而走。願那先前加給他氣力的上帝,如今也守護阮大家。
摘自 永恆的追思/2006/01 主編 林衡哲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