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書－寫在楊精一從3M退休之際
作者 曾啟明
最近在一家餐廳吃飯，同桌的外甥拿到的簽語餅裡面有這樣的句子：”Every man is a volume, if you know how to read him. ”。 誠然，每個人生都像是一本書。有的書比較厚，有的比較薄。有的書多彩多姿，有的書平淡無奇。
精一兄是我20年前來到3M上班所認識的第一個台灣人，又是同一實驗室，他的辦公室離我的桌子只有數步之遙。而且我們都來自台南鄉下，同是台南一中畢業（因相隔5－6屆，以前並沒有機會認識），所以一直很有話說。後來雖然他的辦公室愈搬愈遠，我們仍然維持著相當緊密的關係。精一兄一直是我很好的mentor， 亦師亦友，從公司營運、技術交流、政治經濟、投資理財、人生哲學等幾乎無話不談。20年來，我應該是精一兄除了家裡、health club以外談過話最多的人。今天我以介紹一本好書的心情，來談談我所認識的楊精一。
首先，精一兄是一個非常照顧家庭的人。從他平常投資理財、退休金運用、買房子等種種考量，都可看出來他對太太及兩個孩子十分照顧。
第二，精一兄和麗容姐對社區都有熱心的奉獻。兩位都在教會擔任過執事、主席等，貢獻良多。記得精一兄有一年擔任同鄉基金會委員，負責萬國節Café（Café 不但是萬國節收入的兩大支柱之一，也肩負了其他兩個攤位以及跳舞團員的飲食），功成之後他又用spreadsheet作成本分析，得出來的結論是賣cheese puff的獲利率最高。在我學會用中文軟體打字以前，有好幾年（1997－2000）《明州台灣同鄉會通訊錄》的中文就是由麗容姐代打的。1991年夏天，國際特殊奧運（International Special Olympics）在雙城舉行，台灣代表隊有三十幾個孩子來參加，還拿了幾面金牌。或許沒有多少人記得這件事，但麗容姐就是在這期間全程協助這些孩子們的三位同鄉義工之一。（將缺憾還諸天地，讓溫情充滿人間﹗）
第三，精一兄有虔誠的宗教信仰，而且能用在日常生活上。他常告訴我，《聖經》上說：「萬物有其時，何時耕種、何時收成，皆有定數。」（大意如此），應用在投資上，他會看準了股票，在最低價，大家都不要的時候便宜買進，然後耐心地等待，三五年之後，時機成熟歡喜收割。
第四，精一兄深有哲學觀，尤喜《易經》、老子《道德經》。認識不久之後，聊起來才發覺我們都擁有同樣的一本中英對照的《道德經》。近年來，經由他的介紹，我得知有人出書比較《聖經》與《道德經》哲學理念相通之處。有段時間，精一兄曾嘗試用《易經》來推測股市大盤走向。以我粗淺的認識，《易經》講的是宇宙萬物變化（易）的道理（月盈而虧，否極泰來．．．）。而股市變化不外乎國際局勢變化、景氣循環、群眾心理（或許還有星象的影響）等的綜合表現。所以，用《易經》來推演股市大盤走勢應有相當的可行性。精一兄退休之後，應該會有較多的時間專注在這些研究。
第五，精一兄非常有原創性。十幾年前，有陣子公司部門在推動一個叫Q90的品管運動。有次，每個人的信箱都收到一份文宣，其中一頁是一個毛筆大字的「協」字，下面有英文解釋：左邊的「十」字代表目標（goal），右邊三個「力」（forces）代表眾人的力量，一致朝這個目標作用。原來這是精一兄提供的，以「同心協力」來詮釋品管運動的涵義。大家都知道中文字的形成有所謂象形、指事、會意等方式。簡單的字，如日、月、山、川、大、小等，很容易由字形來解義。但對於「協」字能有這樣意象鮮明的解釋，我倒是第一次看到。當時印象深刻，十幾年來這幾頁紙一直留在我的檔案裡。
精一兄在3M三十多年，在技術研究、產品開發方面和不少同仁都有合作關係。對很多人來說，他不僅是一個很好的mentor，也是有力的salesman。就像球隊比賽一樣，如果有幾個技術團隊在競爭同一個產品用途，那你最好是和精一兄同一邊的，因為成功的機率會大得多。精一兄的創造力、創新性可以由他三十多篇專利、最近升為公司科學家（技術人員的最高層級），以及多次被提名Carlton Society（類似3M諾貝爾獎）等成果得到印證。
2000-2002年間，我有一個機緣被借調到生產「可再貼便條紙」Post-It Notes的部門，研發新的黏膠。在與精一兄經常性的討論中，我們談出了一個新方向。兩人分工合作，經過無數次的嘗試，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開發出新的黏膠配方，也就是後來量產化上市的Post-It Super Sticky Notes「狠黏」的超級黏膠。這個新黏膠比原產品性能大為提昇，可以用物理上量子能階躍進（Quantum Leap）來比喻，也可說是Post-It Notes上市二十多年來最重要的技術突破。Post-It Super Sticky Notes在2003年推出市場，當年年底就被《商業週刊》Business Week選為年度最佳產品（Best Products of 2003）之一。這種現象，在3M百年歷史中，相信並不多見。精一兄常說這是「上帝和佛祖」合作的成果。他對創新、creativity的解釋是：所有訊息在上帝或者佛祖創造這個世界時就已存在，上帝和佛祖只是藉著我們的手，把這些美好的事物顯現出來。
記得高中時讀過一篇《麥帥為子祈禱文》，那是麥克阿瑟將軍當年在菲律賓時，有天晚餐後，看著熟睡中的幼兒，有所感觸而寫下的一篇祈禱文。文中祈求上帝賜給他的兒子堅強、勇敢、心胸開闊、幽默、有智慧。祈禱文是這樣結尾的：
然後，作為父親的我，才敢輕聲地說：「我終於沒有虛度這一生」。
Then I, his father, will dare to whisper, “I have not lived in vain”.
我確信，當精一兄在3M 的最後一天，關燈離開辦公室時，他可以很篤定地說：“I Have not lived in vain”﹗
第六，精一兄是我所認識的人當中，股票投資極為成功的一位。十餘年來成果豐碩：兩個兒子的大學學費，加上大兒子的醫學院，還綽綽有餘。精一兄買的都不是像Microsoft, Yahoo等名牌，通常是名不見經傳的中小股。他就是有辦法在一、兩塊錢或者幾十cent最低價的時候，買進一大筆，幾年之後以數倍或者一、二十倍的價格賣出。不過我要敬告讀者，最好不要問他買的是哪幾支股票，跟著買進，因為你可能會虧本。要學就要學整套的。在這成功的投資模式後面，需要的是長期追蹤選股、EQ、遠見、敏感度、信心、耐心與堅持，並不是每個人都學得來的。
第七，精一兄是養生保健專家。從我認識他開始，就陸續聽到他身體力行的一些保健妙方：從早起喝幾大杯水、綜合維他命、游泳池內走路（請注意：是在水中走，不是像耶穌在水面上走）、十全大補酒、磁球按摩、銅手環、大蒜泡醋，到最近的白葡萄乾浸琴酒；有些是一、二十年來持續有恆地在進行中。他每天攝取的維他命C是以克計算，而不是毫克，劑量之高恐怕連諾貝爾化學獎得主（1954）、提倡維他命C的Linus Pauling知道了都要大吃一驚。這些妙方是否真的有助健康？要是你見到精一兄的鶴髮紅顏、中氣十足，心中自然會有了答案。
第八，精一兄是一個終身學習者。他們退休之後，準備搬到Las Vegas定居。當然，不是為了賭博去的。精一兄從來就不是個賭徒，勝算不高的賭注他是不會隨便下的。搬的理由，除了天氣暖和（太暖和了也可能變成負數）、可以節稅（內華達州免個人所得稅）、交通方便（離加州、台灣更近），還有一些老朋友在那邊（其實這邊老朋友更多）等因素之外，最重要的是Las Vegas作為娛樂之都以及全國大型會議中心的另類思考。每一年，不知有多少全國性以及國際性的學術會議、投資研討會、科技展覽在那邊舉行，對於希望隨時吸收新知的人，不啻另一個天堂。
最後再補充一點，麗容姐和精一兄最近幾年用了很多心力在整理庭院，打造出一個我所見過最漂亮的家庭花園。五彩繽紛的花卉賞心悅目，品種之多，有些在知名的大花園、植物園都不一定看得到。當我看到他們所收成完美無暇的高冷高麗菜，可以想見麗容姐每天早晚勤抓菜蟲的辛勞。精一兄在花園、菜園經營的直接參與或許不多，但是後勤、精神支援定是不會少的。
從上面談到：精一兄的為人處事及種種成功的事蹟，可以看出來一個重要的人格特質貫穿其中，那就是毅力與堅持。而這正是很多人，包括我自己在內，所缺少的。我衷心希望：自己在這方面能多學到一些。或許有一天，我也能在佛祖前面，輕聲地說：
「我終於沒有白讀了這一本書」。
2006年7月
Source from 曾啟明 02/2017
Posted in 02/20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