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開「柑仔店」

作者 陳必賢

第一代台美人從小就習慣光顧台灣街頭的柑仔店，來美後也常見大學校園附近的小雜貨店及全國性的連鎖便利商店，如 Seven Eleven 等。

1970年後， 留居在美國的台灣留學生已經有穩定的職業，也有一些空餘時間，有人開始作美國夢，想自己創業 ，開始時，沒有資金的去從事不需成本的副業——如part time 房地產仲介，有的與兩三好友合資做小本生意——如餐館、禮品店、冰淇淋店、小雜貨店⋯⋯。

我因為從事房地產仲介之故，得知在本地一所大學附近有一家雜貨店因女主人年事己高，丈夫過世，兒女沒有興趣接手而打算出售。這爿雜貨店有幾 個特 色——它座落在大學旁邊 一個住宅區内，居民是中下階層的白人，很多己經退休，以及租屋的大學生，大部分是無車階级，需要靠這家雜貨店供應他們的日常用品和食品，它又靠近大醫院，醫院裏的醫生和員工也常來光顧，加上來自大學的教授、學生和職員，生意相當不錯⋯⋯這位意大利裔的女主人是本地富婆，她和丈夫四十多年的打拼，賺到不少錢，終於擁有許多附近租賃的房地產和海邊高級的休假屋！不過我也瞭解這個店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了，因為附近已經有了超級市場出現，也有幾家同性質在互相競爭的小雜貨店。我與兩位友人幾次三番討論這個機會，因為覺得權利金還不算貴，可以一試，就大膽頂了下來。

這爿雜貨店约有一千平方英尺，雖小，但設備俱全，有一排直立六尺高的凍箱，人可走進的大冰庫，切肉機、兩個放新鮮蔬果和牛奶雞蛋的冰箱，還有一個新式的電子稱秤⋯⋯。賣的商品很多很雜，除了不賣生的肉食外，什麼都賣，⋯⋯牛奶、雞蛋、麵包、lunch meats, cheese, 三明治泠凍食品、????淇淋，香煙、糖果，糕餅，果汁飲料，soda,，罐頭食品、藥品、清潔用品、衞生紙、五金、文具、電池⋯⋯還有新鮮的蔬菜和水果，和最重要的用來招徠顧客的報紙！

剛接手時，從一無所知摸索起，三戶人家各出一人輪流照顧店舖，每天早上七點開門到晚上六點打烊，一年只休息兩天——國慶日和聖誕節，非常忙碌辛苦，利潤又不多，兩年後，夥伴退出，我們只好繼續獨撐。那時兩個孩子還很小，週日我有正業，太太忙不過來，只好僱用大學生來幚忙，因為交易大多是現金，那年代還沒有電腦可幫忙，常常有內偷的事情發生，防不勝防，但也只能接受這個現實。

每天我在五點下班後趕到店裏照顧，直到打烊關門，週末和假日就全天工作，全家大小傾巢而出，尤其在星期日，遠近來買報紙的人特別多，我們全家要早一個小時來工作，把報紙一版一版夾好，像New York Times 就有十幾版要夾成一份，重過五磅是尋常，若少了一版，顧客抱怨，就要不斷打電話催distributors 或自己開車，在冰天雪地裏去報社倉庫拿取——我常常笑說我們的小孩是 “Paper Boys inside the Store “，而不是那種室外沿戶送報的報童，兩者都很辛苦。

最頭痛的事是大風雪天的停電和冰箱、凍箱的故障，為了搶救裏面的食物，減少金錢損失，我曾經用車來回運載到好心的一家賣泠凍食品的批發商倉庫裏去寄放。

安全也是很令人擔心的事，所幸沒有遇到搶犯，只有小賊，以及一次被人晚上打破儲藏庫的窗子進入偷竊。

生意最好的日子是大風雪天，店裏擠爆了人，能吃的、能喝的一掃而空，因為公路積雪未清，我們無法開車回家，總是有好幾位顧客邀請我們去他們家過夜，非常窩心。

儘管生意不大，但是因為我們的親切和誠實，我們擁有一群忠實的固定客人(後來都成了好友) ，至少還有一些薄利可賺。

期間，我們也曾有野心擴闊業務，試過在店裏賣東方禮品，東方食品——如春捲和炒飯，但是効果都不佳，——有些事情是非要天時和地利不可的！

因為自家賣食品，靠那些賣不完、剩餘的食物就足夠餵養我們全家，減少生活的開銷，這也是一大好處。

比較遺憾的是有很多時候，因為我們雜貨店「地利」的優勢，當地「租屋出售」的好機會常降臨，但我們卻因資金不足，沒有像房東老太太那樣，在房地產方面發展成功。

經過八年的辛苦打拼，我覺得這不是一條有明亮前途的路，而把它賣給了一位退休的大卡車司機——他很高興說餘生要好好安定下來。

雖然如此，這個作「雜貨店」的經驗是非常珍貴的，我們深入美國中、下階層的每日生活當中，和他們融和在一起，分享他們的喜怒哀樂，彼此瞭解、支持、尊重和愛惜。這種親密的關係幫助我日後在和美國人交流時有信心，不再有隔閡。

 

Posted in 05/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