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草根外交工作者的回顧

作者陳榮儒

美國於1979年1月與台灣斷交並與中國建交，旅美台灣人立即遊說國會立法「台灣關係法」奏效（同年4月）；同年12月高雄發生美麗島事件；旅美台灣人1980年5月24日在洛杉磯爲參選總統的甘迺迪參議員舉辦募款餐會，空前盛大；台美人努力爭取台灣獨獲每年兩萬名移民額也於1982年1月1日起成效。承受斷交及高雄事件的衝擊，同時也受到遊說國會成功的鼓舞，一群熱愛台灣、關心台灣前途的旅美台灣人，1982年2月14日在洛杉磯成立「台灣人公共事務會」(Formosan Association for Public Affairs，簡稱FAPA)，期以集中台灣人力量，有組織地，爲台灣民主化及前途，向美國國會從事草根外交工作。創會會長是蔡同榮。

初創期的遊說工作目標是：(1)提出並通過台灣前途決議案，使台灣問題國際化，(2)促使美國朝野人士重視台灣民主及人權問題，(3)遊說國會，迫台灣當局廢除戒嚴令，開放黨禁、報禁及釋放政治犯。FAPA在配合島內民主運動人士的努力之下，逐次實現(2)及(3)項目標。此間始終鼎力支持FAPA，爲台灣民主化出力最多的是甘迺迪及裴爾參議員以及李奇和索拉兹衆議員。四位議員並在1986年5月20日台灣戒嚴令37週年記者會上宣佈成立台灣民主委員會（the Committee for Democracy on Taiwan）。

後來，FAPA陸續推動台灣國會全面改選與總統民選 (1987)，公民投票決定一台一中及台灣加入聯合國運動（1988 起）。這些運動後來皆陸續傳回台灣，繼續推動。筆者有幸追隨先進參與上列各項運動之策劃及推動。

値得一提的是，筆者在出任總會會長之前，也曾從事下列有意義的任務：1987年2月16個全球性台灣人社團組織在華府成立「保障自由出入台灣權利委員會」，推筆者爲召集人，目的在捜集黑名單資料提供國會議員，希突破黑名單問題。數以千計的旅外台灣人與筆者一樣，都是黑名單的受害者。1988年11月中旬，筆者與兩位同志秘密回台遊說民進黨中常會通過推動「公民投票運動」的議案，在台灣播下公民投票的「種子」。1991年筆者以副會長兼任「FAPA九八舊金山合約紀念委員會」的總召集人，藉以推動合約簽訂40週年紀念活動，提醒台灣人：1951年 9月8日對日合約中，日本放棄台灣主權，卻未指明台灣主權的歸屬，台灣主權當然是屬於台灣人民。

筆者於1992年1月接任FAPA總會會長，並於1994年連任，至1995年12月止。接任後擬訂長短期的重要工作目標：長期計劃有：(1)繼續推動台灣加入聯合國運動，(2)尋求美國對台灣安全與防禦的承諾，(3)促美政府以「一中一台」取代「一個中國」政策。短期計劃有：(1)繼續推動完全取消黑名單，(2)修改旅美台灣人護照出生地，由「中國」改爲「台灣」，以及(3)促台灣電子媒的開放，突破台灣政府對電子媒體的壟斷。

値得吿慰的是：在全體會員及台灣同鄕的努力下，三項短期工作計劃在筆者任內一一完成。經索拉兹衆議以及裴爾、甘迴迪和李柏曼參議員分別提決議案並舉行聽證會等，台灣當局終被迫取消黑名單，達30年之久的黑名單政策終於在1992年年底成爲歷史名詞。

筆者就任就下決心解決的台美人護照出生地修正案，經幾位議員，如裴爾參議員以及柏曼（加州選出）、德意奇（佛州選出）、布朗（Ohio選出）和托里西里（紐澤西選出）諸衆議員，以及參衆兩院多數議員的協助，也經過不少挫折後，終在國會通過，克林頓總統於1994年10月25日簽署成爲美國公共法。旅美台灣人的護照出生地從此以後必須註明「Taiwan」，且不得註明「Tai wan, China」或「Taiwan, ROC」。

一向被有識之士所詬病的台灣電子媒體被壟斷乙事，經台灣的「民間全民電視公司」向FAPA請求奧援，本會敦促國會議員舉辦聽證會（1995年2月2日），國會午餐會專題討論台灣電子媒體自由問題（3月9日）及國會議員聯名致函李登輝總統，配合台灣島內民主人士的努力，終使台灣政府於1995年6月16日宣佈台灣第四家電視台經營權由非國民黨的「民間全民電視公司」取得，終於打破了國民黨對電視業的壟斷。

筆者就任以來，即以推動台灣加入聯合國運動爲優先工作之一。因一旦台灣加入聯合國：(1)台灣即已達到法理上的獨立，(2)台灣的國際地位自然提昇，台灣人民才有嚴嚴可言，(3)台灣安全更有保障，(4)美國或中國的「一個中國」政策不攻自破。台灣加入聯合國應是一種長期的奮鬥，但運動本身就是一種敎育和宣傳，並展現台灣欲加入聯合國的意願與決心，讓美國及國際人士瞭解台灣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台灣人民有權利加入國際社會、貢獻世界。、

在FAPA的積極敦促下，繼衆議員赫泰爾所提的第210號決議案（91，9. 20），在國會第101會期參議員李柏曼提出第136號決議案（92, 9, 16）支持台灣加入聯合國。本會將1993國會新（102）會期訂爲「聯合國行動年」，並更積極敦請國會友人協助，較重要的有李柏曼參議員所提的20號決議案（93, 3.23提）及托里西里衆議員所提的著名的第166號決議案（93, 10, 14提）。是年本會發動全美同鄕協助推動166號之連署工作。不料，台灣外交部駐外單位託所羅門衆議員突然提出第148號決議案，以對抗本會的第166號決議案。148決議案，全以「中華民國」且欲以「平行代表權」加入聯合國，在結論又揚言將來仍要與中國統一！此「雙胞案」鬧劇頗困擾想協助台灣的國會朋友，導致衆院於1994年7月14日舉行「台灣應否進入聯合國」聽證會，14位衆議出席，只有兩位支持國民黨版的148號，5位證人中只有丘宏達支持148號，兩案的基本差異是國號問題，美國官方一向不接受「中華民國」名稱。

多位非常關切台灣議題的國會議員常對FAPA會員說：中國的「一個中國」政策，說「台灣是中國的一部份，一定要統一台灣」，台灣執政當局也主張「一個中國」，台灣將來要和中國統一。國際社會實在弄不淸楚台灣的國家定位。大家都瞭解海外台灣人爲台灣獨立而奮鬥，那麼住在台灣的人民要的是什麼？爲何在國際上聽不到台灣人民的聲音？如何叫國際協助台灣，如果他們不知道台灣人民要的是什麼？是的，除非台灣人民立即覺醒與行動，發出怒吼的聲音，國際社會不會也不知如何支持台灣。

據筆者十幾年來從事草根外交工作的體驗，執政國民黨的錯誤，過時的外交政策，才是造成今日外交困境、國際地位低落的主因，而台灣人民的沉默無行動，更助長國際漠視台灣的存在。要改變此一困境，只有藉政黨輪替執政，改變現行的外交政策，台灣才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