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情

作者:東方白

 在我所有的作品中，我對〈父子情〉這篇文章可能是最有感情的了。早先夜裡夢見父親時就哭了一次，醒來決定寫時又哭了一次，寫完快讀時再哭了一次，然後文章在《中央日報》發表時又哭了一次，最後文章在《東方寓言》付印時再哭了一次。從那時起，我就決定不再看這篇文章了，沒料這回校對《父子情》我一生的第一冊散文選，我又不得不重讀一次，於是我又再……

長久以來，我發現不但我讀這篇文章時哭，其他的許多讀者——特別是感情一般比男士豐富的女士們——讀時也一樣哭，這事不免叫我大大納罕。後來方恍然大悟，原來好文章就像一面鏡子，人人在鏡裡看見他(她)自己，當我爲我父親哭，他(她)們也在爲他(她)們的父親哭。只要文章的情是「眞」的，自然會引起大家的共鳴。

藝術的三要素：「眞善美」，把「眞」放在最前頭是有它深層之涵意的。一篇文章可能「不善」也可能「不美」，但它不可「不眞」；文章一旦失眞，它便沒有存在的價値。小說如此，散文尤其如此。

選錄在這書裡的，是我過去四十年來偶然鐵樹開花寫下的散文，情旣是「眞」的，當然事也就不得不「眞」。我不希望讀者只隨著我哭(台灣哭調已經太多了，不需我們多此一哭)，我倒希望當我笑時隨我笑，當我跳時隨我跳，笑笑、跳跳，把書讀個了！

東方白 一九九四、六、八

 

Posted in 201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