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在疫情中凸顯其重要

林天德

為了抗拒中國武漢肺炎，美國全國自三月十五日起，宣佈進入「居家隔離」。人人被要求全天待在家，就得外出，也得保持六英尺的距離。這看來本是小事一樁，沒甚麼不便。我和我太太就不去健身房，改在家園種菜，應該也是應變之道。我們兩人三餐照吃，電視照看，手機照開

，後院園圃照挖照種。但萬萬也沒想到兩個月下來，心情開始有點煩躁起來。本在家不必戴口罩，卻開始儲備口罩以被後日之需，開始加劇跟他人聊天，也開始開闢另一運動，就是在屋內外和樓梯上下走動，而我太太也開始有點坐立不安，出外買菜把一週一次改為兩次。更加不安的是，FBI提示來自亞洲的人，要特別留意自身安全，因我們很可會是恨起謀殺 (hate crime) 的對象。直至五月二十一日的今天，還沒有疫苗和治療藥物出現，但全美已有160萬人確診，9萬人死亡。

我一生從未碰過如此恐怖的疫情。閒談間，人人都把疫情比喻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疫情早在去年十二月就在中國武漢爆發，然在三月十二日卻突然聽到中國外交官員趙立聲稱，病毒是美軍帶去武漢的，然川普總統反嗆是中國病毒。單憑我親身的觀察，我百分之百認定來自中國武漢，因那裏是最先有疫情並持續報導三個月之久的地方。它被說是無形的敵人，迄今所造成的人員傷害，遠超過前兩次的世界大戰。全美國上下都震驚起來，也開始發放紓困救濟金。因為中國一開始就隱瞞疫情，再加以世界衛生組織 (WHO) 譚主席，自開始就配合中國低估疫情，才在三月十一日宣佈是世界大流行病毒 ( World Pandemic)。直到今天，仍然不知道第一個病患是誰，也不知道起因何在。整個世界到處傳來死訊，就連規劃在日本舉行的奧運，也被迫取消。美國和中國因之在國防、科技、和貿易上捉對殺，看來真的世界大戰恐將開打起來。

對我們夫婦兩人來講，「居家隔離」就是在家相互扶持和照顧。這原本就是日常的生活方式，可是在疫情下，卻凸顯出兩層特殊意義來：一是我們要特別去注意對方，只要一方得病，另一方就會連帶得病，相互依賴感加深，同時自我負責感也加深；出外買菜就由我太太單挑，而我縮小生活層面。我不到藥局領取那可有可無的抗癢藥物，也不去醫院做那例行性的PSA檢驗，既使醫生提醒我六個月已結束；二是在限制中再自我約束。譬如說。在五月中的母親節，我三個女兒都不便前來，男兒在拒絕下還是堅持要來。我們擔心會無症狀感染，都得戴口罩和保持距離，母親節這樣慶祝就失去了原味；然在這兩層特殊意義下，我更進一步體會出人際關係的奧義。

我在「贏在生活 (Live to Win, Published by Amazon Kindle) 一書上說，人際關係的進展是由陌生，經相識、和朋友，最後才能到愛侶∕知己。在這歷程中，你我兩人不時在各類各樣的興趣上，彼此切搓、接納、諒解、或排斥，也就不時在拉進或在扯開彼此間的距離。所以你我之間的關係，不是「有關係就沒關係，沒關係就有關係」這句話就可輕易帶過。它是要經年累月的互動，才能取得那既可靠又滿足的「愛侶∕知己」關係。那人的一生要有幾個愛侶∕知己，你可能要問。我的答案是愈多愈好，尤其是你立志要作大事。可放鬆的是，人在退休走入黃昏年華後，自會感到有幾個要好的「愛侶∕知己」就夠了，當然這數目又是因人而異。有天，我曾聽到有位半仙斬釘截鐵地說，五個就足足有餘了。

是的，在黃昏年華階段，生活圈逐漸縮小，身邊的愛侶∕知己，自然而然地也隨之縮小。因人人在抵達人生旅途的終點時，都是自已一個人走入天堂。也就是俗人常說的，你我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一個人來到這人間世，也自己一個人離開這人間世。你可能要問，那我們身邊的愛侶∕知己，怎麼不見了？不是不見，也不是他們袖手旁觀，而是他們無能為力，只好眼看上帝把你我帶走了。所以說，人生這旅途一直是走向孤單！這次居家隔離，卻又再度叫我看到人生旅途上的另一面，那就是你我歸根說來，還是個社會性動物。我看到在被長期隔離後，人人心情都開始煩躁起來。好像隔離得愈久，愈是想要找他人聊天，愈是要走出去。在兩個月隔離後的今天，疫情仍沒被完全控制，各州陸陸續續就有人站出街頭，抗議政府要鬆綁，要放開限制。上面這兩面情況不就在說，你我終究是個好群的孤單人 (Lonely Crowd)。這個用詞是來自一九六七年進入加大 UCLA 時，我那真誠接待家庭 (host family) 送給我書的書名。

這樣說來，老伴在屈指可數的幾個愛侶∕知己中，就位居最特殊的地位。我要說，老伴不一定就是婚姻中的另一半，但對我來講，剛好就是我結婚五十二年另一半。在疫情醞釀中的今天，我們都已是老年人，且是屬於最危險受害的一群。我帶些慢性疾病，也在這期間常有流感和過敏的困擾，我告訴我自己要特別留意，也告訴老伴最需要她的幫助。就這樣，我們兩老伴在疫情中，更加彼此尊重和愛護，更加彼此滋潤和合作。舉個例子說，我們雖然都同用後院園地，但我們彼此尊重對方：她全權種她的義大利瓜、日本南瓜、秋葵、茄子．和番茄；我也全權種我的苦瓜、番茄，太陽花、和秋葵。我們各自獨立自主，也因之充實自己。再舉個例子說，我們雖然都用同一種番茄幼苗，她從網站學來，種番茄要剪修枝葉才能多結果，這是她的堅持 (圖一)。而我呢，土法煉鋼，讓其順自然，堅持照舊不剪 (圖二)。就這樣彼此諒解和接受對方，因之得以合作無間。

我相信只要我們兩老伴身心保持平穩，就可擊敗那恐怖無形的敵人–中國武漢肺炎病毒 (5/21/2020)。

按：本文將被收集在「命問我答，第三集 (Life Asks I Answer, III. Published by Amazon Kindle)」一書中。